大到买房买车，小到办理手机卡、网上买保险——
信用的力量将无处不在（民生视线）
欧阳洁 屈畅
《 人民日报 》（ 2014年08月01日 17 版）
人在做，网在“看”。移动互联技术的快速发展，正让信用的力量从点滴细微处，慢慢渗透进我们的生活。国家征信体系的加速建设，也将让信用成为每个人第二张身份证。 信用如影随形的那一天还有多久？将眼下各种渠道、各路平台的信用信息整合利用，成为指导个人守信、引导市场采信、倡导社会重信的得力助手，还有哪些障碍要跨越？如何在开展信用监督的同时有效保护居民隐私？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探讨。
——编者
信用的力量逐步彰显
“信用评分低了，不光客人那里没面子，在同行面前也丢脸。”
去年下半年，第三方支付机构上演了一场激烈的打车软件“补贴大战”，在北京某杂志社工作的刘敏乐在其中，在手机里安装了好几个打车软件。
前不久，刘敏发现“快的打车”积分能换购生鲜产品代金券，可拿出手机查询积分时，她才发现自己有一笔扣分记录。
原来今年3月某日，刘敏在公交车站等车的同时，也用“快的”叫了一辆出租车。刚叫完车，公交车就到了。“虽然我跟出租车司机协商毁约，可信用积分却被扣掉了。看来，信用也是有价值的。”刘敏说。
而对于出租车司机来说，信用评分也是一份无形的压力。在深圳开出租车的苏丰景说，由于“滴滴打车”提供了用户评分的功能，以前服务态度好不好大家都不知道，反正就是“一锤子买卖”的事。现在就不同了，都暗暗较劲儿呢。“信用评分低了，不光客人那里没面子，在同行面前丢脸，经济损失也不少。”据滴滴打车运营总监李响介绍，从今年6月份起，首次爽约的司机将被禁用软件3天，第二次爽约的禁用1个月，第三次爽约的将永久封禁账号，“希望以此营造公平、诚信的交易环境。”李响说。
人在做，网在“看”。像打车软件对个人信用的挖掘与利用，随着新的商业形态、移动互联技术的发展，信用的价值正逐步显性化。
“一个失信记录值多少钱？”对郑州的淘宝店主夏晓彤来说，答案很“痛”。去年3月，她忙中出错，给客户发错了商品，收到一个差评。“之后3个多月内，订单锐减，月收入比以前少了400块，长期的损失更是没法计算。”夏晓彤说。
“为了防止诈骗，我们在销售保险时，也会参考买家网购的信用记录。”国内首家互联网保险公司的公关负责人罗洁小姐说，网销保险时供需双方不见面，信用记录是保险公司进行风险控制的重要手段。
不管你是否愿意、可否知道，信用已在悄然影响我们的生活：贷款买车，如果此前有一笔不良还款记录，可能申请不到贷款；网上预约看病，如果数次失约，就会被取消网上挂号的资格……大到买房，小到办理手机卡，信用的力量无处不在。专家认为，未来的信用体系将不仅仅局限在经济领域，还将包括社会、文化、教育、卫生、环保、体育、慈善等方方面面。
无论在个人生活中，还是在社会生产中，信用都将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我们的研究表明，征信系统建设在2011年和2012年分别促进了3423亿和6750亿元的新增贷款。”清华大学金融系主任李稻葵说，信用体系对于中国经济与社会健康发展的作用，已不容忽视。 信用碎片化亟待整合
“如果政府部门能将企业信用数据对外开放，我们的服务效率会大大提升。”
“应该让守信的人处处受欢迎，享便利。”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徐沛提起自己应用Airbnb软件租房的经历，对“有„信‟走遍天下”感慨良多。
2013年，徐沛在国外旅游期间，按当地人的做法，下载了一款Airbnb租房软件。可之前他没租住记录，因此接连碰壁。后来他直接联系房东沟通情况，才租到房子，满约时房东给他留下良好的租住评价。这样几次租住之后，徐沛的“信用积分”不断增加，租房子越来越轻松。“回国后我继续靠Airbnb寻找住宿，良好的信用就意味着优质房源。”徐沛说。
虽然“快的打车”、Airbnb等商业平台的扩张，促进了居民重视个人信用，不过整体上看，目前信用建设仍只星星点点散落于社会生活的部分领域——对个人而言，一两处不良信用记录不会对未来生活、工作造成影响，失信成本低导致信用的约束力大打折扣。
“当前最大问题就是征信信息的条块分割与垄断。”李稻葵说，现在征信业仍然以记录信贷活动为主，“但显然，并非只有信贷活动存在信用，个税缴纳、水电费乃至法院判决都存在信用问题，都应是未来征信系统覆盖的内容。”
在市场经济发达国家，各种信用信息织成了一个严密的网，网罗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宜信首席征信科学家郑茂林说：“美国个人征信和信用评分技术非常成熟。信用报告全面、信用评分高的人，能享受很多优质服务。”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魏嘉阳也发现，如果某人信用污点过多，连到图书馆借书都不被批准。
在我国，建设一个政府主导的全方位的信用评价体系，让信用成为居民第二张“身份证”，该从哪些环节入手呢？
——整合资源，改变目前市场与政府、部门行业之间信用信息各自为战的局面。
某农商行行长曾对记者抱怨说，他们平时的主要服务对象是小微企业，但客户信用记录不全面，“想评估贷款对象的真实情况，我们只好花大价钱请外来的咨询公司帮忙。如果各个政府部门的企业数据能对我们开放，我们的服务效率就会大大提升。”行长说。
“征信监管部门应该推动征信中心制定信息共享的制度和标准，在金融信用信息基础数据库与其他各数据库之间，实现共享。”李稻葵认为，尽快整合各信息数据库资源，能促进整个征信业降成本、提效率。
——诚信不彰则无信畅行，在褒扬诚信的同时，要对失信加以惩戒。最近发布的《社会信用体系建设规划纲要（2014—2020年）》提出，将建立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组织统一社会信用代码制度，推进行业间信用信息互联互通和地区内信用信息整合应用，形成全国范围内的信用信息交换共享机制。这意味着，对同一个信用主体而言，其来自于各渠道的信用记录，都将有“码”可载，一处失信，可能就要面临处处碰壁的局面。
——政府主导，发挥市场作用。李稻葵认为，公共征信机构具有非营利的性质，未来一段时间内，政府仍将是我国征信体系建设的主要推动力，并负责构建大型基础数据库。在此基础上，要鼓励私营征信机构的发展。“非营利性公共征信机构主要提供原始数据，并向私营征信机构开放数据库；私营征信机构利用征信系统数据开发增值产品，提供个性化服务，形成公共和私营征信机构并存、有序发展的局面。”李稻葵说。
有多少信用可以重来？
“即使发生失信行为，也要保障当事人的知情权，要让他有机会重树诚信。”
在泉州工作的庄诚6月底办信用卡时，被告知“有失信记录，无法办理”，他仔细回想，原来7年前读大学时，曾有过一张信用卡，3年前他去部队服役，把信用卡的钱还完后就留在了家里，但是两年前信用卡开始产生年费。在没收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庄诚被列入征信系统的黑名单。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庄诚从泉州花300多块钱往返福州去消除污点。 “除了信息碎片化，征信工作还应注重人性化。”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认为，公开信用信息查询、让失信者受罚，都不是信用建设的最终目的，“我们是要用信用制度塑造人，让市场产生免疫力，让社会奉行诚信之美。所以，即使发生失信行为，也要保障当事人的知情权，要让他有机会重树诚信。”
信用评价日益影响我们的生活，引发了公众对于隐私权遭受侵犯的担忧。近日，宁波慈溪的一个企业老板在网上发布了几名“老赖”的资料，包括被曝光者姓名、欠债行为、涉及金额、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和事件详情，并附上了欠条的照片，不少网友“人肉”当事人。这一做法引发了社会的激烈争议，有律师认为这种做法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
个人信用信息可以被公开吗？公开到什么程度？刘俊海认为，一切对公众有影响的信用行为都应该被公布出来。“法国地铁实行检票制，不被发现则已，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记录公
示，因为了解其个人品行有助于他人作出更好的选择。当隐私权和公众的知情权发生冲突的时候，应该以公众的利益为主。”
“在征信体系建设中，立法是一个重要环节。”李稻葵坦言，当前信用信息具有很强的外部性，有必要加快相关的立法进程，以便更好地维护公众利益。“信用信息由交易双方创造出来，也就为交易双方所有，在没有法律规范的前提下，公布、利用居民个人的信用信息时，要经过对方的允许。比如网站应在用户交易时给对方一个提示，如果用户同意提供自己的交易信用记录，将会获得折扣优惠，等等。”
对于被列入黑名单中的信息能否被消除，刘俊海说，轻微的民事问题应该可以消除，而严重的民事问题乃至刑事问题，都有必要在黑名单上永久保存，因为后者对于公众的价值非常大，只不过操作的标准尚需要细化，对每一种情况如何消除单独加以规定。
“信用是迈入现代社会的一双翅膀，只有建立起一套让每个人珍惜自己信用羽毛的机制，我们的社会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好！”刘俊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