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不是形容词,可是分明恰好形容了一个和春天有关的节气。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仿佛看到这样的景象:一声霹雳,酣睡在泥土中的小动物们惊而跳起,什么情况?未及梳洗,迷糊开门,呀,暖融融的风扑面而来,原来我一觉睡过头了。嗯,肚子好饿,于是伸伸懒腰,直接去逛春天的大超市了。
气温略微上升,就有短信飞来:桃花几时开啊,我要拍写生稿。附近万亩桃林,却总在眨眼间错过桃花盛开的日子。袁枚慨叹“碧桃花下感流年”,实在桃花美艳,经不起风雨妒忌。如何正当时地寻个艳阳天煦风日呢,我在日历上红笔圈出“惊蛰”——前后时日总不会有误吧,惊蛰三候:“一候桃始华”。要不就现在,种一棵桃树,明年我就是桃花仙人了。
对于田家来说,惊蛰是心上隆重的两个字。广袤的土地,万物复苏,春耕开始。今年的小麦好似发育不良的孩子,整个冬季,顶着稀疏的两三羽叶片,蔫吧着,因为没有一场有效降雨,渴得厉害。油菜也是,霜打后的褐色一直粘贴着泥地,提不起精神。歉收是一定的了,但还是要努力把歉收的比例缩小,惊蛰了,谁还能坐视不管呢。
化肥拖到田头,小泵扛到渠边。晴丽的午后,老妇拎把锄头在油菜地一直干到太阳落山。农谚云:惊蛰不耙地,好比蒸馒头走了气。一声春雷,草木纵横,假如屁股仍旧坐在板凳上,一如坐针毡。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都颤巍巍地挑上一篮子野菜卖个活钱呢。
我当然记着阳台上的几盆小葱。入冬后它们蜷缩着皱巴巴的叶子,我不明白是冬眠了,或者死了。母亲看了说,把小葱挖出来,晒根剪须,分株重栽。又说,就现在。
于是我忙碌了。一丛母株分蘖成了几十小株,盆土翻松,一棵棵栽上小葱,竟然栽不下了。四顾,毫不吝惜扔了那些带刺儿的,换个盆来栽。小葱是好养活的。
忽想,也许惊蛰该是动词,春天不种,秋天不收,不过是以名词的形式存在于节气而已。但是,如果仅仅把惊蛰当作一个节气,躲在屋里继续冬眠,啥也不干,那么,人生的惊蛰就真的只是名词的惊蛰,永远成不了形容词,或者动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