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男人,不抽烟,不喝酒,连茶也不喝――虽然喝茶不算什么不良嗜好。我身体健康,无论冬夏,我始终坚持每天游泳2000米,有空还要去健身房做一下器械。在单位我是办公室主任,官不大,但是吃饭派车油水丰厚。我还有个小我10岁的漂亮老婆,是个中学英语老师。那么我算成功男人吗?当然不算,我虽然并不明确地知道成功男人的标准,但我可以想象那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的一个高度。既然大多数人都达不到,我就有理由认为它与我无关。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我今年四十出头了还从没有过艳遇。我相信每一个男人都是希望有艳遇的,如果没有,是因为没有条件或者没有胆量。男人一起吃饭闲聊,我说我还从没有过艳遇,所有人都不相信,等我赌咒发誓后,他们相信了,相信的结果是摇头叹息:老康啊老康,你真可怜! 那时我还不明白要艳遇干什么,我老婆很好啊,那一桌吃饭的男人都曾经羡慕我有个年轻漂亮的老婆。 他们说过的话,我不以为然,很快也就忘了,现在又想起来,是因为我老婆调到了深圳。 并不是说我老婆走了没人管胆子大了,我的意思是,老婆不在,我开始感到寂寞。我身体健康,这前面说过,现在的问题是,无论怎么加大运动量,身体内那股涌动的东西也平息不下来,它就像一匹扬起了蹄子的马,摁也摁不住。我突然变得对异性敏感起来,姿色平平的女人从身边过也止不住会多看几眼。有一天自己呆得无聊就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恰好旁边坐着一位穿超短裙形迹可疑的女人,女人不时把腿伸过来一点,又伸过来一点,结果一晚上我心猿意马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出了电影院我出了一口长气,那些挽着胳膊的男女和海岛的夜色一起在我眼前流光溢彩,我忽然想到,我好像要有点什么故事了。这么一想,念头就变成了渴望。 我们是单位宿舍,三楼有个独身女人叫刘云,三十多岁了,离婚后没有再结,有关她的传闻很多,开会时总听见她的手机不停地响,局长讲话时总要不时停下来提醒她:“刘云同志,请你把手机关掉。” 刘云态度很好,说:“哦,好的。” 但是不一会。她的手机又响了,这时刘云就会站起来去外面接。 会议就在刘云出出进进中开完了。下班后门口总有车来接她,其中有辆白色宝马甚至连门卫都认得了。有时候那车停得不是地方,就有人来叫:“刘云,你叫门口那辆白色的车让一让。” 这样的女人本来很招人烦,但是刘云待人和气,笑咪咪地,见谁都说“你好”,她还经常带一些地方特产让大家分享:比如四川的灯影牛肉、湖南的臭豆腐、东北的蘑菇、山东的大枣、安徽的茶叶等等。加上她业务能力很强,在科里举足轻重,所以大家还是蛮喜欢她的。 喜欢归喜欢,人们还是要经常说说她的闲话,这把年纪了不结婚,一天跟一帮什么弄不清的男人混来混去,看着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我住在五楼,每天从她门前过,却很少碰见她,据说她下班后就被别人接走了,很晚才会回来。 这天下班,我正要去食堂吃饭,下到三楼,看见刘云正往一张凳子上爬。刘云看见我,说:“老康,帮我扶一把凳子。” 我说:“你是不是换灯泡啊,我来吧。” 刘云很高兴:“太好了。”就闪在一旁。 等我帮她换好灯泡,她又说:“这些楼道的灯老坏,单位也不管,以后坏了我就叫你吧。” 我点点头:“好啊,给我买包烟就行。” 刘云一笑:“这个灯泡真贵。” 其实我是瞎逗,我根本不抽烟,刘云竟没注意。 过了一个月,刘云来敲我的门,三楼灯泡果然又坏了。换完灯泡,她叫我去她家坐坐,这是我第一次进她家。 刘云家装修称得上高档,家具也很讲究,但是没人收拾显得很乱。我坐在沙发上,一眼看见她家所有的窗帘都掩着,天还没黑,但是屋子里的人已经看不清轮廓了。我顿时有点心跳,心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是不是她特意安排好了让我上钩?大家都说刘云相当风骚,不怕天不怕地,住在二楼的余大姐说大白天也常常听见刘云家传来床上的欢乐声。我现在也是单身,体格形象都不错,在单位常被戏称为“师奶杀手”,虽然还没有“杀”过谁。 刘云有没有可能对我有所企图? 正胡思乱想,刘云过来递给我一碗莲子银耳羹,顺手摁亮了台灯。有了台灯比没有还糟糕,屋内一下换了颜色,什么都柔柔地充满诱惑。 刘云说:“我没有烟,拿这个犒劳你还行吧?” 我回答:“要得要得。”便低头吃莲子。 刘云坐在对面和我说单位的事,我假装很认真地听,实际根本没有听清,我想慢点吃这碗莲子银耳羹,但还是一眨眼就吃完了。吃完了我就没有理由继续呆下去了,我仔细观察刘云的表情,发现她依然是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有人家描绘的挑逗,连个含糊的眼神都没有,我就站起来说我走了。 刘云送我到门口,说:“谢谢你啊。” 我调侃着:“应该谢谢你,希望你家的灯泡经常坏。”这句是真心话,我发现跟刘云在一起很愉快。 从刘云家出来以后的几天,心反而平静下来,我很庆幸那天没有事情,因为我很爱我老婆,我老婆比刘云年轻,也比她漂亮,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二婚,离过一次的人不敢轻易造次。再说,刘云跟我一个单位,她住三楼,我住五楼,有什么麻烦甩都甩不掉,我在单位官不大,以我的年龄也不大可能继续升迁,但是因为这个职位实惠,许多人都对它虎视眈眈,如果因为刘云而使这些受到影响,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如果没有那场舞会,这一切也许就过去了,也许就没有了我和刘云的故事。 这一天是元旦,我本来决定了要去深圳,老婆临时来电话,说要去香港,我就退了机票。晚上单位举办舞会,我百无聊赖就去了,去了一看就后悔,都是些年轻人,年纪大点的都在跟家人团聚。坐了一会,正寻思是不是要走,刘云来了。刘云这时候来让我特别激动,我甚至莫名其妙感觉温暖,我不假思索迎上去便开始和她下了舞池。 我相信正在互相吸引的异性有一种特殊的信息可以彼此传递。刘云一开始就贴我贴得很紧,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就这样一曲一曲跳下去,心里升起了一种欲望。刘云的头已经靠到我肩上了,我只要一侧脸,就可以亲吻她,但是我不敢。 到开始放迪斯科音乐时,舞场一片狂热,几乎所有人都上场扭动,刘云突然把我的手拉过去轻轻捏了一把,然后走了出去。我有几分钟的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脑门噼里啪啦乱响,像被捏碎扔进了炉子一样,我明白要发生什么了。我必须承认这时候心里涌起的不是罪恶,而是巨大的幸福感。 舞厅其实就是平时的会议室,在办公楼的顶层,宿舍楼就在后面一栋,我从会议室可以看到刘云家的窗口,我一直等到刘云的窗子亮起了灯光,才悄悄走了出去。 刘云的房门虚掩着,我进去时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关上门,想把门锁死,但又怕这个动作太可笑,就犹豫了一下。 刘云没回头:“锁上。”
我赶紧把插销插上。 刘云还是看电视,我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在她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这时的刘云面无表情,专心只看电视。 我又去看那窗子,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我想,这客厅的灯是不是应该关掉?如果不关,对面楼上的人会不会看见人影?如果关掉,对面是不是更会起疑心?但是,无论关还是开,都不能由我,因为刘云端坐在那里看电视,简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我暂时把灯的开关问题扔在一边,开始琢磨刘云。 刘云叫我来决不是为了看电视。她是想让我主动?但是,万一我判断错了呢――不会,不会错,我实在不想保留这个假设。那么,怎么开始? 怎么开始?怎么开始?我脑子使劲想着这个问题。 寂寞时我曾经想入非非邂逅一个什么美女,比如她突然在我面前摔了一跤,我上前扶起她,然后送她上医院。或者乘飞机,旁边坐一个美女,递一张名片过去就可以搭讪了。但是这样的机会从来没有过。飞机坐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碰到过美女,甚至连个体面点的绅士都很少碰见,多半是大陆来旅游的土老冒,偶尔有女性,也是一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江浙大嫂,江浙大嫂又小气又挑剔,跟她们坐一次飞机我回家要头疼好几天。 正不知所措,刘云冷冷地扔过来一句话,她说:“你要看哪个台?” “我随便我随便。”我慌忙说。 刘云斜了我一眼,找了个音乐晚会放着,自己起身去了厨房。我看清了这一眼里的轻蔑,觉得浑身冰凉。 一个人在客厅呆着,心里很乱。我不时瞟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飞快过去,我甚至开始怀疑刘云究竟对我有没有意思。也许她在舞厅只是无意中捏了我一下手,或者是觉得舞厅太吵叫我出来坐坐?如果是这样,我该在这里坐多久?看刘云的样子并没有希望我久坐,那么,我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 但是,我还是不想太快作出反应,这样的晚上,这样安静的地方,这样异性男女的独处,这都是我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遐想过的! 刘云终于从厨房出来了,她端了一盘水果径直走过来,她把水果往我面前的茶几上一搁,突然双膝跪地,胳臂搂住了我的腰。几秒钟后,她开始熟练地解我的皮带,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进来。我内心一阵狂喜,就势抱紧了她。 这时,刘云凑在我耳边说:“我们上床去吧。” 我跟着她进卧室,一面不忘把手机电池卸下来。这是我在电影里学的,开机状态下卸电池对方打电话就会被告知“无法接通”。 从古到今,人人都称赞良家妇女,但是男人饥渴时最先想到的却是“坏女人”,“坏女人”神秘、刺激,有传奇色彩。“坏女人”可以一拍即合,不担风险,所以“坏女人”的机会总是比良家妇女多。 待我们在床上平息下来,刘云看着我,说:“是不是我勾引了你?”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准确地说是你给了我机会,念头我是早有了,说不上你勾引。” 刘云亲了我一下,说:“你是老实人,但愿将来出事了你还这样说。” 女人真是奇怪,好好地忽然就想到“出事”。 刘云又问:“老康,你以前出过轨吗?” 我摇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出了一次,以后就容易了。”刘云嘻嘻地笑道,“我看你真是傻,进门跟我坐那么远,气我?你是男人,你要主动点啊。”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我今天不主动,你是不是就走了?” 我老老实实说:“真的,我差点要走了。” 刘云打了我一下:“那你还不感谢我?” “感谢。” “怎么谢?” “我不知道,你说。” 她翻身骑上来,说:“再来啊,傻子!” 和刘云以后,我才发现女人和女人之间竟有这么大的差异。我老婆比我小10岁,我们的夫妻功课一般都十天半月一次,我觉得已经很可以了,我听说过的这个年龄的人也都差不多,有的早都是西线无战事了。可是刘云不同。以后的一连几天,刘云都来找我,她给我发手机短信:“我想跳舞了,你呢?”或者说“今晚跳舞,等你。”“跳舞”成了一个代名词。 一连几天都“跳舞”,渐渐,我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我很怕失败,但又怕被刘云看出我的怯弱,就开始找理由躲避她。一天下班,我被刘云堵在了楼梯口。 “我发短信怎么不回?”她开口就说。 “什么?”我只好装傻。 “进来。”她抓住我的胳臂就往屋里拽。 我生怕同事下班看见,心里不愿意,也只好赶紧跟她进屋。 “我发短信怎么不回?”她又问。 我说:“没有啊,没有收到。” “你别撒谎了,”刘云说,“给我个理由,我不缠你,但是你不能这样让我不明不白。” 我不能跟她说我怕自己举不起来,怕自己完了,这个理由打死我也不能说。我只好说:“我们一个单位,很危险……” 她打断我说:“你早干吗去了?这个事实一开始就存在。这不算。” 我硬着头皮说:“就是这个理由,开始没有想清楚,现在才感到后果严重。” 刘云冷笑道:“有多严重?是你这个主任保不住,还是你的小娇妻要离婚啊?” 我低头不语。我本来没有想跟她彻底了断,只想放慢节奏,现在看来事情要办糟了。 “如果我不说,谁会往你身上想?你怎么不把你的色胆练一练再来!” 无论她怎么说,我只是反复嘟囔:“今天真是没有收到短信。” “那好,今天没有收到。”刘云瞪眼看着我,说:“昨天呢?前天呢?” 我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要出去吃饭,我乘机溜了出来。 刘云依然很忙,开会手机乱响,下班有形形色色的车来接。但是,我和刘云的关系却嘎然而止。寂寞时,我也会想起刘云,若我再找她她会怎样?我不敢确定,我寄希望于她对我再主动一次。然而这一次迟迟没有到来。 春节,我回到深圳探亲,发现老婆已经迷上了拉丁舞,每晚都跳到半夜才归。晚上独自在家看电视,百无聊赖。在海南时心不定,老惦着回深圳,回深圳后又发觉自己很多余。深圳人很忙,早出晚归,自己来休假闲呆着很不对劲。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有点时间和老婆团聚一下,但她似乎读不懂我满眼的温存,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每次要去深圳前我都像一只憋足了劲的气球,但一到深圳那股劲就泄了,我甚至有点后悔回去。我每天要做的就是做饭、打扫卫生,每来一次就给家里添置点东西,上一次来换马桶,这一次给厨房装了一套进口组合柜。一方面我是取悦老婆,另一方面我也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一天,老婆跳舞还没有回来,我站在壁柜前打量着,觉得老式木门有点土,想着是不是明天干脆也把这几扇门换一下,换成镂花玻璃的。我拉开柜门,随手把衣服往里推了推,不料里面哗地掉下一个小纸袋来,我捡起一看,顿时怔住了:是拆开过的避孕套。在和她结婚前,我曾做过节育手术,因为我们双方都有自己的孩子,她也表示不介意。就是说,我和
她从来不需要这个玩艺,那么,她是给谁准备的? 我在壁柜前站了很久,心里很乱,理不出头绪。最后,我把避孕套放回原处,决定什么也不说。第二天,我借口单位有事,提前返回了海南。 在单位食堂吃饭时,我见到了刘云,两人都很意外。因为单位正常是初五上班,实际上年年都差不多拖到十五人才慢慢来齐,而这一天才初四。 刘云对大家说要回重庆老家,其实她哪里都没有去,自己在家呆了几天,今天第一次下楼吃食堂。听她一说,我不知哪根神经一动,就约她一起吃晚饭。我从深圳带了一套羊肉锅料,用她的电磁炉涮羊肉吃。 这一晚我没有回自己房间,这是我和刘云度过的一个真正的良宵。 这一晚,我把马桶、组合柜、避孕套等等深圳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刘云,刘云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不想怎么办,因为我没有想离婚,我离了一次,折腾不起了。刘云说,是呀,别做什么打算,你有了我,也算和她扯平了。我使劲抱了她一下,心里说,是啊,幸亏有你。 我问刘云为什么春节没有回家,她说她始终带不回一个丈夫不好跟家里人交代。我说你有那么多男朋友,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发展成丈夫吗?刘云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很奇怪地叹了口气。 这以后,刘云不再像上次那样紧迫着我,但是她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招之即来。我们之间的约会完全颠了个个,每次都是我来主动约她。我感觉她在变乖,不那么咄咄逼人了。虽然来接她的车还是很多,但是开会时,她的电话明显少了。有人说。刘云在外地找了个对象,这一次好像是要结婚了。 终于有一天。刘云来和我辞行,她说她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准备离开海南了。我心里有些惆怅,但又有点轻松,刘云是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放在身边多少有点像定时炸弹。现在没炸,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她不走,我这颗心就老悬着,现在好了,我终于安全了。我没有问她是不是去结婚,我怕她误认为我吃醋,而我从来都没有吃过她的醋,尽管她有许多男朋友。我想可能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她只是我的一次艳遇,第一次艳遇。这样的艳遇以后还会不会有,我还真说不好。刘云说得对,我是个胆小的男人,但是,男人为什么应该在这种事情上胆大呢?该胆大的地方很多,女人是件很小的事情。 刘云从我家出来,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她说。 我点点头:“你说。” “上次你为什么躲避我?是厌倦我了吗?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热情能持续多久?”她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无法移开目光。 她还记着这件事情! “也许,真的……不能持续多久。”我吞吞吐吐,故意用后面的问题来拖延时间,我正在考虑撒个什么谎时,猛然发现刘云眼里蓄着一道泪光。这道泪光逼着我说了实话。“说真的,就是你性欲太强了,我怕在你面前出洋相。” “就是这个原因?”她好像有点不信。然而马上就信了,“就是这个原因?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刘云就这样笑着走出了我的房间,走出了我的生活。 我暗暗希望生活中多一些像刘云这样胆大热烈的女人,那样,我就省心多了。如果今后的生活中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女人,我的艳遇很可能就没有了,这样一想,觉得刘云走了真的很失落,很可惜。 责任编辑: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