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与小世界

　　“头一回赶场逛了山里的大世界，头一回下到河滩里我看了赛龙舟……”原谅我在文章一开始，俗套地借用了民歌《小背篓》里一段歌词，也希望您没有对我“乡土民族风”的引用带着一丝睥睨，而索性略过该页。 　　之所以用这段歌词为楔子，是因为我接下来要讲的是关于两个世界的事情：一个是山里的大世界，一个是巴黎的小世界。 　　我生性好动喜新鲜，总被人唤作“野孩子”，十岁时去濯水古镇看龙舟时，因为闲逛，迷了路。我并不惧怕，倒是在迷途中看了不少好光景。 　　恰逢乡场赶集，满目都是新鲜玩意儿，在鱼摊前看鱼贩子杀完鳝鱼，我又跑到铁匠铺看了半天淬火的工序，入神地盯着烧得通红的铁条呲呲地插进清水池……我在街上闲逛，看着人多处便去。后来走到了镇公所的堂屋，里面坐着的都是些抽毛烟的人。大人见我是个面生娃儿，喊我“耍一下不要走了”，还给我弄来碗甜酒煮蛋，把我喝得晕乎乎，坐着听他们“说事”。 　　这能说的事也就多了，既有先人投梦征兆的玄乎事，也有引进教师、加强党务等天下大事，还有教训偷鸡摸狗之徒、市面米价、男女之事。诸如某家红杏爱上鳏夫，某老汉突然迷信风水……所有事都在这里口口相传。闲摆龙门阵之余，这些人还如同大侠灵魂附体，以惩恶扬善般的侠义精神，为口中闲谈的人和事寻个了结，给他们的“命里”安排一些悲喜结局——在我儿时的记忆，赶场的人们不是为了买卖而来，更像是来定时参加一场“议事会”，山里的小世界被他们延展成了一个大世界。 　　多年后我在巴黎旅居一年有余，闲逛的野性子未改，误打误撞，竟也赶上了一个巴黎名流的场。 　　自古十六区是豪门区，来“赶场”的都是巴黎的名门要人。他们将家中闲置物品拿出来铺在广场上。有古董钟、首饰、或镶满珠宝的礼服、或遗失在历史中的名画，也有人备了餐桌美酒。 　　看起来是个交易场，实则也是巴黎要人们的“议事场”。 　　所不同的是，相比山里那个“大世界”，这里就是巴黎的“小世界”。巴黎人生性内向，谨小慎微地使用敬语，谈吐之间有着不可言明的隐私。或是拨弄世界时尚趋势，或是创造一种新的思潮，全在于这少数人的一言一行。 　　如此看来，无论在何处，都能遇见“赶场”，遇见安放在光影里的那个世界。只是，有的人把小世界拉大，有的人把大世界缩小。细细思量，不管是山里小世界里的大世界，还是名都大世界里的小世界，它们都活在我们的心里。 　　祝您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