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会有脾气,一个人的脾气往往与其拥有的权势、金钱、名望成正比,但脾气暴烈到章太炎这种程度的却不多见。
1900年6月21日,清廷下诏对各国宣战,亡国之忧近在眼前,一些保皇党人组织了“中国议会”,希望给力图革新、反对宣战的光绪造势。7月26日,“中国议会”第一次会议召开,54名(一说80余人)与会者几乎都是当时的社会名流。章太炎也参加了会议,但他的政治主张非常激烈:禁止满人参加议会,“勤王”后救出的光绪只能当平民。这显然与发起者的意图严重不合。会后不久,章发表《请严拒满蒙人入国会状》,向外界公开了“中国议会”的分歧。29日,“中国议会”召开第二次会议,因坚持反满主张,章跟其他人发生激烈争执。一气之下,他割辫易服,退出“中国议会”,由改良派变为革命派。
章太炎与老友吴稚晖也大闹过一场。1907年3月,章太炎在日本作《邹容传》,文中对曾经的友人吴稚晖大加鞭挞,说他卖友投敌以自保。吴看到文章后勃然大怒,致信章,希望“将出诸何人之口,入于君耳,明白见告……如为想当然,亦请见复说明为想当然,则思想自由,我辈所提倡,恒(吴稚晖又名吴敬恒)固不欲侵犯君之人权,恒即置之一笑”。接信之后,章不但没有加以解释,反而加重了攻击的火力,有时甚至使用村夫之言,吴自然不服气,两人大打了一场笔仗。
章太炎跟孙中山的争吵最初也发生在1907年。这年3月,清廷向日本施压,要求逮捕孙中山并予以引渡。为了自己的利益,日本做了两面派,一方面表示同意驱逐孙,另一方面又偷偷通知孙离境,并资助其5000元,某日商也赞助了10000元。孙想利用这笔钱再发动一次武装起义,却没有将其告知在日本的同盟会同志,只是拿出2000元给章,作为他主办《民报》的经费。章当时只知道日商赞助之事,已经对孙深为不满。后来,日本政府赞助的事曝光,又有谣言说孙拿了钱再也不会回来了,章怒不可遏,当即将民报社悬挂的孙中山像撕了下来。
后来,章太炎等人又在东京发动倒孙风潮,要求孙中山辞去总理一职,由黄兴继任。因黄拒不出任总理,坚决维护孙的权威,此事才告平息。1909年秋,黄兴等人设法恢复被日本政府查封的《民报》,出于对章氏的不满,他们决定复刊的《民报》由汪精卫主持。章太炎非常气愤,公开发表言论,称新复刊的《民报》是“伪报”,并指责孙中山贪污公款,故意不对自己原来主办的《民报》施以援手。黄兴很生气,刊登启事称章有“神经症”。双方的争吵愈演愈烈。1910年,章太炎退出同盟会,另组光复会。有段时间,他甚至希望得到张之洞和端方的资助,去印度云游—这已经有点涉嫌变节了。
如果说章太炎第一次发脾气,是因为跟别人的政治理念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尚且让人心生敬意的话,后面的几次脾气则只顾宣泄个人一时的情绪,给他人一次次扣大帽子,甚至知道错了也不悬崖勒马,说他胡闹也不过分。民国建立之后,官方对章太炎比较冷淡,没有给他“元老”的待遇,不是由于其功劳不够,而是由于他的暴脾气使当政者心有余悸。
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在某些时候,性格好的人同样可能遭到命运的苛待,但一般来说,性格不好的人遭受的磨难会相对多些。章太炎一生誉满天下,也谤满天下。誉满天下,是由于他学问的渊博和当初对革命的一往情深;谤满天下,则多半是因为他不合时宜的暴脾气。而且誉主要是后人给予的,谤却是时人派送的。
编 辑/葡 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