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代前期的诗歌和散文
一、明初三家
宋濂：
浦江（今属浙江）人，朱元璋聘为先生，官到翰林学士知制诰，为开国文臣之首。有《宋学士文集》七十五卷，有文1400余篇。他以文为主，存诗不多。
为文主张“以六经为要本，迁固二史为波澜”，以达到辞达、明道、养气的目的。比较正统保守，因而其文道学气重。其文以传记文章最为突出，最有现实意义。如《秦士录》《王冕传》《杜环小传》都是较著名作品。
写作特点是：善于抓住人物富有特性的细节，寥寥几笔就能刻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形象来。如《秦士录》
《送东阳马生序》写自己早年的艰求学，也写得不错。
刘基：
字伯温，处州青田（今属浙江）人。元末进士，曾任浙江提学副使，后被除数革职。投朱元璋，成为其得力谋士。明初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洪武四年辞官。
刘基诗、文、词俱佳，但文不如宋濂，诗不如高启。其散文古朴、雄浑、奔放，体裁多样。其中《郁离子》较有特色，它以寓言形式写成，表现出渊博的知识和富有创造性的思想。如《天地之道》章：
人，天地之之盗也。天地善生，盗之者无禁。……春而种，秋而收，逐其时而重其生。高而宫，卑而池，水而舟，风而帆，地取之无遗焉。而天地之生愈滋，庶民之用愈足。 这是在鼓励人们利用自然，发展生产。他又指出因统治者压榨剥削，于是“天之盗息而人之盗起”，主张“遏人盗而道其为天地之盗”。这在古代是很杰出的思想。他利用一些寓言故事指责时弊，如《卫懿公好鹤》《晋灵公好狗》《卖柑者
言》等。
其诗歌创作成就比散文高，风格多样，其中乐府古体较好。《四库总目提要》说：“其诗沉郁顿挫自成一家。”沈德潜说：“刘伯温标骨干，时能规抚杜韩。”其早其诗较多反映社会动乱，如《古戍》：
古戍连山火，新城殷地笳。
九州犹虎豹，四海未桑麻。
天迥云垂草，江空雪覆沙。
野梅烧不尽，时见两山花。
借历史战争和遗迹来抒写对元末战争的感慨。刘基后期诗歌多抒写个的悲穷价值不厚，但其著名神话长诗《二鬼》却颇富意义。《二鬼》长达1200多字，写管理日月的两个鬼结邻，而郁仪暂放人间，五十年不得相见，后来宇宙发生变乱，二人才得相会，二人相约要再造天地，修理南北极，于是得罪了上帝，派飞天神王将他们抓住关押起来。他们无可奈何，只好等待上帝的息怒释疑，重回天上。此诗实际上是比喻自己被朱元璋无端猜忌，曲折地表达他在猜忌压抑
下的苦闷。
高启：
字季迪，号青丘子，长州人。洪武三年召入修元史，授翰林院编修，迁户部侍郎，即辞官归吴淞青丘授徒自给。后应苏州知府魏观之请，为他改修府治写《上梁文》，魏观仇人借修府事告魏图谋不轨，魏被杀，启受牵连被腰斩。
高启以诗著，为“吴中四杰”之一，（另三人是：杨基、张羽、徐贲）又是“北郭十友”的中心人物（十友有：王行、吕敏、宋光、陈则、王彝、释道衍、余尧臣等），有《青丘诗集》27卷，收诗2000多首。后人对高启诗歌评价颇高，《四库总目提要》：“高启天才高逸，实据明一代诗人之上。”《明诗纪事》说：“高启天才绝特，允为明三百年诗人称首，不止冠绝一时也。”
高启诗风近于李白，风格清新俊逸，其中最能表现他个性和艺术才华的是那些抒情写景之类的七言歌行和七言律诗。如《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
又如《牧牛词》：
尔牛角弯环，我牛尾秃速。
共拈短笛与长鞭，面垅东冈去相逐。 日斜草远牛行迟，牛劳牛饥惟我知。 牛上唱歌牛下坐，夜归还向牛边卧。 长年牧牛百不忧，但恐输租卖我牛。 高启为诗，主张取法汉魏唐宋各代，要“兼师众长，随事摹拟，待其至时心融，浑然天成，始可以名大方而失偏执之弊。”
明初诗歌除了上述三家和以“吴中四杰”为代表的吴诗派外，还有以林鸿、高棅为代表的闽诗派，有以刘崧为代表的江右诗派，以孙贲为代表的粤诗派。还有因咏白燕而闻名的被称作“袁白燕”的袁凯。但他们的成就都不如刘基、高启，且多数遭朱元璋的迫害死于非命。 袁凯，字景文，号海叟，松江华亭人。洪武中由举人擢监察御史，因事为太祖所恶，佯狂病免归，性诙谐，常骑黑牛游山水间。有《海叟集》四卷，诗有模拟之迹，但有自己的意境，诗风深厚含
蓄，情真，曲隐。其《白燕》诗云： 故国飘零事已非，
旧时王谢见应稀。
月明汉水初无彩，
雪满梨园尚未归。
柳絮池塘香入梦。
赵家姊妹多相忌，
莫向昭阳殿里飞。
二、台阁体
永乐、宣德、景泰、天顺年间，明王朝政治比较安定，诗坛出现了由宰辅权臣杨士奇、杨溥、杨荣为代表的台阁体。台阁体，因三杨都是台阁重臣，太平宰相，他们闲暇或宴乐时大量写作应制、颂圣或应酬、题赠的诗歌，这种诗歌内容贫乏，以粉饰太平、歌功颂德为主，艺术上追求平正典丽。当时追随者多，竞相模效，形成一种风气，人称这种诗为“台阁体”。
杨士奇，江西泰和人，早年为塾师，建文初被翰林院编修，仁仁宗时为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长期辅政，著有
《东里文集》。
杨荣，福建建安人，建文时进士，永乐时入为文渊阁，升至大学士，仁、宣、英初为宰辅。著有《杨文敏集》
杨溥，湖广石首人，建文时进士，任编者按修，永乐时，因太子遣使迎帝太迟，被下狱十年，仁宗接位释为翰林学士，宣宗时任礼部尚书，英宗初为武英殿大学士。
这一时期，只有于谦和李东阳的诗歌较少受台阁体影响。
于谦，钱塘人，民族英雄，永乐19年进士，历山西、河南等地巡抚，为官清正，极得民心。英宗在土木堡被俘后，他力主抗战，拥立景泰帝，后英宗复辟，以“大逆不道，迎立外藩”的罪名被处死。著有《于忠肃集》，存诗不多，但多为爱国忧民的悲凉慷慨之作。如《石灰吟》：
千锤万击走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是作者在17岁时所作，表现出一种甘
为国家而自牺牲的精神，成为千古名句。 又《上太行》：
西风落日草斑斑，云薄秋空鸟独还。 两鬓华霜千里客，马蹄又上太行山。 塑造了一位风尘仆仆，为国奔走的老将，一位民族英雄的形象，景物苍凉，意境壮阔，气概豪迈。
三、李东阳与茶陵派
茶陵派，以其领袖李东阳为湖南菘、茶陵人而得名。李东阳等为诗推崇杜甫，主张写性情，强调音调、用字和结构。他们]企图以不同风格的诗歌创作来取代台阁体，但却未完全摆脱台阁体的影响。这个诗派中人多为李东阳的门生。如彭民望、谢铎、张泰、邵宝、何孟春等。
李东阳，字宾之。天顺八年进士，官至少师、大学士，成化、弘治年间以台阁大臣的地位主盟诗坛，颇有声废望。著有《怀麓堂集》，文60卷，诗30卷。他论诗多附和南宋严羽，但也有自己的
体会和看法，强调宗法杜甫，是前后七子拟古的先驱。他有才气，但因长期居馆阁，四十年不出国门，所以诗歌内容比较贫乏。当然也有不少的好诗，如《寄彭民望》：
斫地哀歌兴未阑，
归来长铗尚须弹。
秋风布褐衣犹短，
夜雨江湖梦亦寒。
木叶下时惊岁晚，
人情阅尽见交难。
长安旅食淹留地，
惭愧先生苜蓿盘。
彭民望也是醴陵人，李东阳门生，但遭际艰难，李氏对他的贫困不遇深表同情。又《茶陵竹枝词》：
杨柳深深桑叶新，
田家儿女乐芳春。
刲羊击豕禳瘟鬼，
击鼓焚香赛土神。
春尽田家郎未归，
小池凉雨试絺（chi）衣。
园桑绿罢蚕初熟，
野麦青时雉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