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卷第4期2010年8月
晋中学院学报
Vol.27No.4Aug. 2010
Journal of Jinzhong University
智慧四境界说
焦国成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北京100872）
摘
要：哲学是爱智慧。爱智慧的不同境界反映了人们智慧的境界。智慧有四种境界：第
一种是崇尚聪明和知识的智慧境界，第二种是崇尚权谋和技巧的智慧境界，第三种是崇尚道德正义的智慧境界，第四种是崇尚本真和超越的智慧境界。
关键词：哲学；智慧；境界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1808（2010）04-0046-03
我们从哲学教科书上得知，哲学的英文名称
philosophy 源自于希腊文philosophia ，而philosophia 是由philos 和sophia 合成的。philos 是“友爱”的意思，sophia 是“智慧”的意思，合而言之是“爱智”。友爱有别于情爱，它包含着对对方尊重、欣赏、合作并因此而获得愉悦的内涵。友爱智慧即是把智慧当朋友，像对朋友那样对它尊重、欣赏并满怀愉悦地与之打成一片。哲学的本性就在于爱智慧。爱智慧的目的就在于发现、辨明和坚持真理，并通过发现、辨明和坚持真理逐渐培养起自己的人生智慧。哲学不在于让人拥有或占有智慧，而是让人爱智慧。一些人（诸如领导、教师、年长者、聪明人和多读了几年书的人）常常以为自己很有智慧，摆出一副导师的姿态来教训别人。早在古希腊时代，哲学家苏格拉底就曾经在雅典与他所遇到的每一个号称博学的人、有智慧的人交谈，用他那著名的“苏格拉底对话法”对他们进行不断的追问，最后揭露出绝非他们的愚蠢与无知。苏格拉底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天性刻薄，而是因为他怀着一颗异乎常人的正直而善良的心：要人知道自己无知，知道自己没有智慧，从而去爱智慧。苏格拉底从不抬高自己，从不把自己看成是一个智慧的人，恰恰相反，他自己一直是以无知自居的。据说，他的朋友曾经到德尔斐神庙请求神谕，询问苏格拉底是不是希腊最聪明的人，神谕的回答是肯定的。后来，苏格拉底通过
［收稿日期］2010-04-26
反思悟到这样一个道理：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有智
慧，而恰恰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无知；因自知自己无知，所以才去不断地追求智慧；因自己不断地追求智慧，因而被认为是希腊最聪明的人。西塞罗赞扬他说：“是苏格拉底第一个将哲学从天空中召唤下来，使它立足于城邦，并将它引入家庭之中，促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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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研究生活、伦理、善和恶。”爱智慧就是要使自己的心灵保持一种开放的心态，不断地质疑，不断地追问，不断地追求根本、达到圆满。
哲学是爱智慧，但我们在试图爱智慧之时就应当探求智慧是什么？不知道智慧是什么而妄谈爱智慧，未有不闹笑话的。纵观古今人事，可以看到人们的爱智慧有四个境界，而其在爱智慧的过程中所获得的智慧也有与之相匹配的四个境界。
一、第一种境界：崇尚聪明和知识的智慧
智慧总是与天赋的聪明联系在一起的。天生的愚痴之人、智商低下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获
智慧就在得与智慧相关的美誉。在一些人心目中，于具有高出常人的聪明才智，爱智慧就在于不断培
养出自己不断增长的聪明才智。一般地说，这样一种对于智慧的理解大体不错。但仔细推敲起来，聪明才智不过是智慧的“坯子”，而并非真正实现了的智慧。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有多少人是因为弄智而辱身丧命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反映了聪明与智慧之间存在着一条并非所有聪明人都能
［作者简介］焦国成（1957-），男，河北元氏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伦理学原理、中国伦理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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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的鸿沟。因此，爱智慧与爱聪明之间显然是有巨大差别的。
智慧与知识也是联系在一起的。没有知识的储备，不学习前人积累的知识和经验，就难以达到很高的智慧。因而，在一些人的心目之中，爱智慧就是爱知识，爱知识就是不断地读书和学习。诚然，智慧与知识具有紧密的联系，没有知识的人智慧也常常不怎么高明。理解和获得知识需要有较高的聪明才智，而具有较高聪明才智的人也常常会比普通人更具有丰富知识也总是能够掌握快更多地获得知识。
较多的解决问题的途经和方法。也正因为如此，西方哲人培根才说“知识就是力量”，“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然而，在智慧与知识、有智慧与有知识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否则民间也就不会有“书呆子”这个称谓了。知识多的人为什么常常会被知识少的人嘲笑为“书呆子”？念书念呆了，一切都按照书本上来，变成了教条主义者，这种教条性的知识反而会引导人脱离实际。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动画片，讲一个书呆子不小心碰翻了蜡烛，烧着了脚上穿的
作为极其尊重知识的他，急匆匆地翻书，要从鞋子。
书中找灭火的法子。好不容易从书中找到了“陈皮，性凉，可去火”的句子，于是就一个接一个地大吃橘子，把橘子皮扔在脚下，橘子皮扔多了，就把鞋子上的火压灭了。于是，他不无得意地说：“还是得多看这种食书不化的人，显然不能说有什么智慧。书！”
孟子早就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
在知识的作用问题上，古代是有过争论的。宋代的朱熹说，要成为圣贤就必须要“道问学”，要多读书，读圣贤之书。与他同时的陆九渊就不同意，与他辩论，问他尧舜读什么书了？尧舜差不多是最早的圣人，那个时候当然还没有什么圣贤之书，而尧舜当然也就谈不上读什么圣贤之书。可见知识是不同于智慧的。要有智慧，必须化知为慧。
智商高的人不一定是智慧高的人，聪明人办傻事是司空见惯的。知识多也不一定智慧多，书呆子我们也是司空见惯的。才智不过是智慧的底子，获取知识不过是培养智慧的条件。背会了哲学教科书，并不意味着懂了哲学，不等于真的做到了爱智慧。二、第二种境界：崇尚权谋和技巧的智慧
有了知识并能够很好地运用，可以有效地解决实际问题，以此胜过他人，超出他人之上，这显然是
比上述第一种更高的智慧境界。中国古代的兵法
家、权谋家无一不是这方面的高手。《老子·三十六章》有一段话：“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老子讲的本来是事物发展变化的固有规律，但权谋家读译这段话时就变成了这样：“要想使之收紧，必先使之舒张；要想使之弱化，必先使之恃强；要想使之废除，必先使之（过份）兴旺；要想得到，必先给予对方。这是隐而不见的聪”这显然是一种胜过敌手明，是以柔弱胜刚强之道。的精妙的权谋和方法。大凡看过《三国演义》的人，无不佩服各方统帅或谋士在政治和军事斗争中所展现的智慧。除了其他的因素之外，智慧高的人胜过智慧低的人，这是历史所展示的一般规律。
然而，有权谋并非最高超的智慧。这种智慧停留在对立思维的层次，是以知识、智慧为手段，以战胜对方为目的。历史上的权谋家们虽然在计谋、手段上令人叹为观止，但其所作所为终究不过小道而已。古代崇尚权谋的人为什么大多不得善终？就是因为他们用对立思维指导行动，为胜过他人而无所不用其极，但“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更有恶人磨”，因而终究没有好下场。一个不能善终、不能笑到最后的人，恐怕是不能冠以智者的美名的。历史证明，崇尚权谋远不及“大智若愚”者的境界。崇尚技巧是人类理性所具有的本能。西方的工业革命使得人类技巧技能的提高一日千里。现代的科学技术知识是伟大的，它们是智者的发明或发现。用现代科学技术知识武装起来的人，超乎众物之上，“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其能力可敬可畏。然而，在地球灾难频发的今天，我们看到了人类的这种智慧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原子弹和氢弹、克隆技术和转基因技术等等使我们为人类未来的生存担忧，就连一直被我们认为是对人类有利的钻探开采冶炼之类的技术也造成了频频的环境灾难。面对几乎是满目疮痍而且再也无法还原到原生态的地球，怎能不让我们对崇尚技巧的智慧加以怀疑？
三、第三种境界：崇尚道德正义的智慧
仁爱他人，伸张正义，修养自己，提高德性，以德服众，知权谋而不用，不战而屈人之兵，如管仲九合诸侯而不以兵车之力，如孔子服七十子而不以权谋，如北辰之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这显然是比第二种更高的智慧境界。如果说第二种智慧是可正可邪的智慧，那么这种智慧则是纯正而无邪的智慧，故
“正智”。可称其为
这种智慧崇尚大道，在爱人中爱己，在利人中利己，在使众人快乐中获得自己的快乐，把人与人之间的怨愤、争夺消弭于无形。这种智慧重在知是知非、知善知恶、知可知不可。其境界之所以更高，就在于超越了二元对立思维，更符合宇宙、人生的运行规律。这种以德服人、以义处世的思想因孔子而在中国发扬光大。它作为一种美德，可以给人带来无弊的、长远的利益，很值得我们做深入而细致的研究。
四、第四种境界：崇尚本真和超越的智慧如果说前三种智慧的境界是人间的智慧，那么这第四种智慧境界则是超越人间的智慧境界。像天地那样、像神仙和佛祖那样，超越人类的局限，而达到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与宇宙本真同永恒，就是这种智慧试图达到的境界。
崇尚超越的智慧境界常常在历史上的思想家那里得以展现。比如，老子曾说：“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
（《老子·二十七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章》）在老子所描述的圣人的眼里，没有无用的人，
没有可弃的物，善者吾善待之，不善者吾亦善待之，像太阳那样既照耀善人也照耀恶人，像雨露那样既滋润鲜花也滋润毒草，像水那样善利万物而不争。遵照大道来行事，自然而然，与万物和谐并存。又比如，在儒家一些学者那里，以天地为父母，以万物为一体，以民为吾同胞，以万物为友伴，在观、赞万物生生不息中而获得至上的快乐。在这样的一些思想中，体现了人类智慧对于超越人类自身局限的追求。不过，儒道哲学所追求的超越与西方基督教所追求的超越有所不同，儒道的超越是一种自我内在精神的超越，而基督教则追求一种否定自我、皈依
真、神相并，而上帝的超越。儒道讲人皆可以与圣、基督教却认为人不过是上帝的羔羊。
最深刻的思想是不可言传的，故古人说“言不尽意”；最高的道是难以身传的，故古人强调需要自己体悟；最高的智慧是超越理性和超越分析的，故理性常常古人强调需要全体的把握和本体的直观。把事物分成本质和现象、物质和精神、有限和无限符等等，进行这种分辨之后又需要用一定的概念、号来予以表达，这些分辨以及概念成为我们达到事物全体、本真之间的障碍物。中国古代的禅师们力他们以“直指人心，见图超越这种分析的思维方式。
性成佛”为标榜。青原惟信禅师曾表达了禅悟的过程：“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既参禅后，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可是禅悟之后真能得个休息处时，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了。”苏东坡也有“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诗云：
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当一个人拨开了知识的迷雾，摆脱了传统思维方法的误导，洞见到前所未见的事物的真相时，常常会有无限的喜悦。觉悟本真的境界，就像是摆在你面前的那个遮蔽世界真相的帷幕一下子拉开了，你的思想和精神进入到了与宇宙精神直接对话的层次。这一个与世界本体、
时已不知智慧为何物了，只是身体和灵魂处于一种庄子被愉悦所充满的状态。佛祖的菩提树下悟道，的“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大概就是这种境界了吧! 哲学的本性在于爱智慧，爱智慧在于有一个开放的、如孩童般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心灵，在于达到事物的根本、真相，实现全体而系统的把握，在于达到一种“活泼泼地”“鸢飞鱼跃”的精神境界。
［参考文献］
［1］［古罗马］西塞罗. 在图库兰姆的谈话［M ］. //汪子嵩等译.
希腊哲学史：第2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On the Four Levels of Wisdom
JIAO Guo-cheng
（School of Philosophy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China ）
Abstract ：The philosophy is loving the wisdom. The different levels of one's loving wisdom reflect duely his wisdom level. There are four levels of wisdoms ，the first level is the advocation of intelligence and knowledge ；the second one is the advocation of political strategies and skills ；the third one is the advocation of morality and justice ；the fourth one is the advocation of originality and surmounting.
Keywords ：philosophy ；wisdom ；boundary
（编辑张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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