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是为了活着
顾景红
“阅读,几乎就如呼吸一般,是我们的基本功能。”加拿大作家阿尔维托·曼古埃尔在他的著作《阅读史》里如此深情地说道。
什么是世界上与时间逆行最远的?是油彩勾画下的记忆吗?是光影重叠下的瞬间吗?时间可以令这些逝去的美丽变得脆弱和斑驳。记忆、胶片、画像都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它们只能在时间的节点上等待着遗忘。似乎只有一种姿势,可以抵御岁月的剥蚀,那就是阅读,它可以在文字中寻觅到永恒所在。
福楼拜说阅读是为了活着,这样的活着并不是一箪食一豆羹的存活与否,而是精神层面的体面和高贵。的确,就如卡夫卡所说,“书本不能替代真正的世界。生活中,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跟目的,无从取而代之。”可是,我们每个人都阅读自身及周遭的世界,以求了解与被了解,了解自身与所处的周遭世界。在反复的阅读中,一篇被阅读和记住的文本变成就像冰冻湖泊一般,如土地一般坚固,能够支撑得住读者的横越。
你不必追问我们执着的阅读是何物,是罗兰在阁楼上的冥思苦想还是巴尔扎克在塞纳河畔的唏嘘长叹?是凯撒时代的数卷羊皮卷还是由大汉王朝通往罗马帝国的一页草纸?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还是卡尔维诺的意大利童话?我们宛若本能般依靠阅读而生活,再带着阅读给予我们的心智和慧眼活着去探索人生,又在探索中阅读,如此的周而复始,此时的阅读不再是一种如同感光纸捕获光线般的简单过程,而是一种令人眼花缭乱、迷宫般的、寻常但又具有个人色彩的重新建构过程。阅读时,读者处理了文本,他们创造出影像和言辞的转换来呈现它的意义,他们靠着知识的层累,对经验的记忆,将书写的句子、段落之间建立起关联,并产生意义。一切意义属于阅读者。所有作为阅读者的我们,我们的姿势、技巧也许会有不同,但我们从阅读所获得的乐趣、责任与力量却并无不同,原来我们在阅读的世界里并不孤独。阅读的确是为了活着,不为生存,而为生活。
毕淑敏说阅读像是一场睡眠,是的,当我们年幼的时候,当我们忧愁,当我们病痛,当我们莫名其妙烦躁的时候,妈妈总是摸着我们的头说,去睡吧。睡一觉也许就好了。睡眠中真的蕴藏着奇妙的物质,起床的时候我们比躺下时信心倍增。阅读是一种精神的按摩,在书页中你看得见悲剧的泪痕,摸得着喜剧的笑靥,可以看清智者额头的皱纹,不敢碰撞勇士鲜血淋淋的创口„„当合上书的时候.你一下子苍老又顿时年轻。菲薄的纸页和人所共知的文字只是由于排列的不同,就使人的灵魂和它发生共振,为精神增添了新的钙质。当我们读完
名著的最后一个字时,仿佛从酣然梦幻中醒来,重又生机盎然。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长与重生呢?
有人说,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实质上就是一个人的阅读史,而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民族的阅读水平。没错,阅读使文字具有了永恒的价值,它比图像更空灵,比记忆更清晰,比冥想更深邃。它让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让你凌驾于伟人的思考之上。阅读是人社会化的重要途径,它把自然人转化为社会人,它在超越世俗生活的层面上,建立起精神生活的世界。一个人的阅读史,即是他的心灵发育史。阅读使人超越动物性,不至沦为活动木偶,行尸走肉。停止阅读就意味着切断了与世界的沟通,与心灵的沟通,人生也就进入了死循环。可以说,是阅读拯救了我们。
阅读,是为了活着。
(原载2013年4月15日《南京林业大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