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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两例蒙古族萨满仪式的介绍_徐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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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床精神病学·

ChineseMentalHealthJournal,Vol22,No.12,2008

对两例蒙古族萨满仪式的介绍

徐佳① 缪绍疆② 赵旭东③@

【关键词】 跨文化精神病学;现场观察法;萨满;巫术

  中图分类号:R7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6729(2008)012-0878-04

  1前言

萨满教(shamanism)是一种世界性的原始宗教[1],从白令海峡到斯堪的纳维亚的整个亚欧大陆寒带地区都有着萨满教的痕迹。美洲、澳洲的一些部落信仰仪式也被归为萨满教的范畴,其中东北亚通古斯人的萨满信仰被认为是最典型的萨满教之一。萨满教的主要观念和其他原始宗教、巫术的区别并不明显,大体是万物有灵,自然崇拜等。萨满教以萨满(shaman)而得名,萨满主要有两种词源说,一是智者、知者;二是激动、不安和疯狂的人。两种解释都彰显出萨满和其他人的区别

[2]

我国很多北方少数民族,现仍存有萨满的痕迹,包括通古斯语、蒙古语和突厥语各个民族。本文通过现场调查和个案研究的方法,探讨萨满这种民间疗病者如何进行疗病活动,用以增进对个体心理机制的理解,以及和文化背景互动的关联。本文由第一作者(蒙古族)用现场观察法实地考察,与另两位作者(汉族)共同分析所得的影音资料而完成。

2现场考察过程

2007年2月到3月,第一作者在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实地考察,通过协商,被允许参加两位蒙古族萨满的两次治病过程,当地人称之为“跳大神”。“跳”字指“神附体”后,巫师令人印象深刻的言语和急速、夸张的躯体动作为宗教仪式的主体。

女萨满介绍。在萨满教中女萨满的地位高于男萨满,承担着“神的载体”的人物,如“请神”、“与神对话”、

“送

神”等等,且每位萨满都有独特成为萨满的经历,而她身上的神仙是通过继承,从其母亲和祖母那里就有了,到了她这儿,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起初,她自己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萨满。自母亲去世后,她的身体一直不舒服,反复到大小医院看病,毫无起色;最后找了当地一名有名萨满看过后,说她被娘家的神看上了,不当萨满就不能恢复健康,直到病死。就这样她“被迫”当上了萨满。每次给人看病、占卜时,请神来的时候,她都会有同样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发冷,即使夏天也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都是神做的,事后是别人告诉她自己,不过“每次的治病都很灵验”。她听说第一作者在上海学习精神病学和临床心理学后,她强调,“其实我们是同行,我在看病的时候也要懂心理学知识。不是每个人都相信我们,但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呀,他们不信,就没有治疗效果了,所以得让他们相信才行,这样就需要心理学知识———有机会我还真想专门看看心理学方面的书,这对我也是很有好处的。”与她合作的男萨满称,自己是拜师苦学艺才成为萨满的,身上没有神,主要是与有神的女萨满一起,通过仪式,为求助者治病,保平安。

在女萨满家的客厅里面,用香火供着观音,另一方是用红纸黑墨书写的神的中文名字。女萨满称,不是所有的萨满都会供佛,主要与萨满身上的神有关,它让你供就得供。供的目的就是让治病的把握更大。

笔者实地考察过程中,遇到当地求助者2人。

,萨满是萨满教社会中的重要人物,承担了很

多社会角色和社会功能,包括治病预防、占卜、献牲、灵魂引导等[3]。萨满承担着一些宗教角色,但也和日常生活紧密相连。萨满的来源主要是三种:抓的(自言自语天神或者老萨满附体)、举的(部落众人推举)、许的(出生前长辈指腹许诺)。其中以第一种居多,这类人多半有过重病或者濒死经验,然后不治而愈,这种奇迹遂使本族人折服信奉。

和其他巫术或神职人员不同,萨满能够进入一种附体(possessing)或者出神(trance)的状态。因此对于萨满个体人格特征有两种看法,一是认为其有严重的精神病理方面的问题,如精神分裂症、癔症、癫痫等;另一种看法则相反,认为与其他人相比,萨满具有极强的神经反应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进入出神状态,并在行法时保持和调整这种状态[3]。两种看法的区别在于萨满进入附体或出神状态时有多少自主意识,即他们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仪式进程。和一般癔症不尽相同的是,萨满的附体或出神有着明确的目的,在这种目的达成后,萨满即完成其仪式行为。绝大多数情况下萨满能够有目的、有步骤地完成仪式进程,因此萨满不能被简单地视为一般意义的精神疾病患者。

治病是最常提到的萨满的日常行为内容。作为助人者和疗病者,萨满受到人类学和跨文化精神病学的双重关注。在萨满教的社会里,生病被认为是病人被不必要的力量所侵入或者体内原有的力量流失了。这种侵入或者流失都被认为是神灵的力量,而萨满具有通灵的能力,能够求助于善的神灵,也能够和恶的神灵进行妥协。通过一系列的仪式,萨满能够处理乃至治愈疾病。从功能主义的角度来看,萨满扮演了一种社会调节和安全阀的作用,对社会内部进行裁判,阻止了系统内部的不和谐,安抚了问题因素[4]。

, @maail.ji.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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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平时的声音回答“她犯了处女关,需要做法才能解决……”接着得到女萨满身上神的指点,进一步请来专门司当事人问题的神来帮助通关,随后男萨满唱词放慢变小,女萨满渐渐恢复到常态。当事人的母亲很虔诚地看着这一切,而女子眼神中透出更多的好奇。接下来,由边击鼓边唱词的男萨满引导,当事人跟在身后,童男手捧“祭品”,在女萨满陪护下绕着法台进行仪式。唱词主要是,“××家(当事人的姓)的女儿是朵未开的花,他们家一直是良民百姓,对神仙敬重有加,今天特摆下这个仪式,请神仙帮个忙呀,帮助她通关,早嫁人家……您来到的神仙呀,好话说过了,好酒敬过了,祭品也有了,请您为××家的女儿通关呀……”。念唱过程中,当事人和童男学着男萨满的动作,女萨满紧跟其后,拿着斧子、剪刀,做着各种动作,帮助过关。仪式完毕后,当场把当事人的“替身”和纸钱烧掉,把“祭品”鸡杀死,男萨满用鸡血写成符,待干后由女萨满亲自动手熟练地将符缝制于红色布口袋里面,挂上红绳后,由女萨满给当事人带上该“护身符”,整个过程透出了“专业”。女萨满警告女子说,“需连续贴身佩带99天,此期间此物不能见水及接近男身,这样才能保当事人通关,一旦违反,则需重新做法;你也不要辜负了母亲的心”。听着女萨满的警示,当事人紧张地点着头,不住地看着胸前的红布包,还不放心地检查着挂在脖子上的红绳的牢固程度。母亲在女儿身后很热情地接道“谢谢两位师傅了,辛苦你们这么久了……女儿你一定要小心,记住女萨满的那些嘱咐,千万别忘记了……洗澡之前要先找防水的袋子套上……”听着母亲不停地说教,样的点头。

案例二:40岁女性洗浴中心按摩师,在同事的陪同下二次求助。去年曾因怪梦连连、身体不适来求助,萨满判断病症是由神鬼缠身产生,通过仪式痊愈。最近再次出现失眠,多梦,且梦中多是要命鬼怪的形象,平日常想哭,唉声叹气,身体多处不适,自服药物仍不见效,近一周患者嘴周出现疱疹。女萨满通过同样的敬香、神鬼附身过程后诊断是其他的鬼神再次缠身,需要仪式找出上身鬼神后,当事人日日上香供奉才会平安。假如上身的鬼神有意愿,当事人也可当上萨满。陪同的同事也有同样的不适,诊断同样为鬼神缠身。经过商定于当天晚上于当事人家里进行仪式。而同事表示看过当事人的仪式后再做决定是否要求女萨满为其做法。

待当事人及同事离开后,女萨满向笔者介绍,该当事人家庭很不幸福,她自己每天很辛苦地工作,但收入不高,而丈夫赚得钱还不如她多,同时又吸烟喝酒。还要供两个儿子上学。大儿子经常打架、惹是生非,只会向父母要钱,而她父母本人也是经常得病,需要她的照顾。仪式出场时的男女萨满如上次装扮,首先由女萨满经过同样的上香后,再令当事人上香,然后与当事人坐于香案前,在男萨满的鼓声伴奏下,男萨满围绕当事人唱到“各位神仙呀,敬请您报上大名,说出要求,弟子一定照办……”,求助者被引入上述女萨满同样的“出神”状态,而当事人相对来说更加地情绪化,边哭题。此刻变慢,问“你

33岁的女儿就像小女孩一

求助者一:女性,33岁,初中毕业,未婚,在母亲的建

议和陪同下来求助,欲知什么时候完成终身大事。在讲述来意时,其母亲和女萨满主动交流,女子本人则面带羞涩低头不语,仅偶尔用眼角余光对她们的对话表示关注。母亲形容“她自小一直很乖,就是害羞、怕见生人,本来在饭店做服务员,干了几天就被老板分到了厨房里面学配菜了,虽然也算学了点儿技术,但就是不爱说话。我们也不知道她像谁,我和她爸都是特别喜欢说的,特别是她爸爸,我们经常因意见不一致而吵架……”女萨满首先给佛上香,之后是敬天,随后是给神上香,接着让神上身,通过附身神鬼的点拨,以非寻常的音调问当事人的生辰八字和求助的原因,得出结论:该女子“犯了处女关”,故结婚困难,要通过仪式破关,之后可以事事顺利。与母亲商定后,当天晚上九点在当事人家里进行仪式。而当事人仅在此过程中用怀疑的语气低声问母亲,“有这个必要吗?”母亲带有不满的口吻回答到“当然,我们都已经定了!刘姨家的女儿考完中考的时候不是很没有把握,不就是在这里做了做法,她就上重点高中了,做法很管用的……”“但好像是自费”,女子说,没敢看母亲。母亲生气地说,“不管怎样,她最终不是进了重点高中了吗?我这么操心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还不同意?”女萨满也信心满满地说,“你这个毛病去医院是解决不了的,那地方看的是实病,你这个是虚证,非得我这套来解决才行!”女子不再多言,低下头,跟在母亲身后离开,回家准备晚上仪式去了。

仪式前半小时由男女萨满准备道具及“法台布置”:用硬纸盒和彩色纸做了纸娃娃,作为女当事人的“替身”立于法台的中间,底下压着一块带有花蕾的彩布,代表当事人的处女身,法台的东南西北及正中五个方向,分别放置黄色、蓝色、红色、黑色、白色的桌布,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一叠为了敬神的纸钱,还有斧子、剪刀等作为当事人“通过关卡的武器”和一只活的公鸡作为祭品,另请了男孩作为“童男”。

出场时笔者观察到作为神鬼媒介的女萨满并没有身着传统的法衣,而是化了淡妆、把白天束扎在脑后染成栗色的烫卷长发披散于肩后,并用梳子细心整理过,上身着深蓝色带有亮片修饰而成的花形紧身羊毛衫,事后女萨满称,此件衣服是她最贵的一件;男萨满则穿了深蓝色羊毛衫和深蓝色西裤,白色衬衣及红色领带从羊毛衫领口露出。仪式过程中,女萨满首先分别给佛及天、地、人三界上香后,坐定于香案前方,男萨满则击打传统手鼓围绕女萨满缓缓起唱,

“神仙

呀,今天弟子们特为您设下香炉和法台,请您帮帮弟子……”鼓点和唱词的节奏渐渐地加快、变响……,女萨满起先附和唱词并随鼓的节奏作点头动作,随着鼓点和唱词的变化,女萨满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从轻微的点头直到整个身体前后大幅颤抖,同时头部前后剧烈地甩动长发,嘴里发出奇怪的呻吟,请神来附体于女萨满身上,即诱发出了“出神”状态,男萨满此时将达到极速的鼓点变得极慢,停止歌唱而发问,“××家的小花,犯了什么关,为何一直找不到人家?敬请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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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到底是哪路神仙?敬请报上名字……但是不能乱来呀,坐堂仙最多只能两位,请报上名字,您是胡家的谁,快报上名来……其他的次位神仙也不能太多呀……您们快报上名来,指点弟子,弟子一定样样照办……”女萨满一直立于当事人的身旁,协助男萨满询问,同时保护当事人坐于凳子上,以免当事人在“神附身”状态时采取过激行为而受伤。在男女萨满轮流的不乏“暗示性”询问下,当事人说出新到神鬼的名字,笔者注意到,当事人报出最后一个名字时说到,

“那是

我二舅的名字,他已经去世了……”男萨满回答到“无所谓的,假如想不出来什么名字了,今天也够了呀……”如此,当求助者不能再说出新的名字后,男萨满把新来的名字填补在首次做法后形成的红布上,让当事人继续供奉。恢复常态后的当事人首先长长喘了一口气,似乎解脱了什么。在仪式过程中,当事人的丈夫曾多次走进室内观看仪式,脸上和脖子带着酒后的红晕,一边吸烟一边嘻嘻哈哈与当事人的同事和男女萨满开玩笑,时不时地问正在击鼓唱词的男萨满吸不吸烟,周围人的反应多是对其皱起眉头。当事人的同事一直在紧皱眉头,面露同情地关注着当事者的表现。仪式结束后,她对当事人说,自己很担心也很害怕,假如做法不想让笔者在旁边观看。当事人回答说,“根本不需要担心,做法是很舒服的,一个多月胸闷的感觉也没有了,其实有没有外人看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的”,虽然这个同事决定了做法,但其仍坚持己见,故笔者未能观看她的做法过程。但据说其过程持续了近五个小时。

据女萨满讲述,此类的求助者都要经过上面同样的仪式反复多次才能把所有的神仙请到(但主要的神为一至两位),最终求助者按照其神的指示成为萨满或是痊愈。不过每个人的表现都是不同的,有哭有笑,还有满地打滚的;一般首次仪式持续的时间最长,三四个小时。在以后的仪式中,当事人会越来越容易进入“状态”,时间会减少。

3讨论

现代科学、主流信仰、原始宗教都会有一套对于世界的完整理论,这套理论会区分日常生活的正常和异常,并对异常给予原因上的解释,这种解释可以是外因的,也可以是内因的,可以是自然的,也可以是超自然的。不同社会、不同时代对正常和异常的区分不一样,而且往往处于动态的变化中,如五十年里从DSM-I到DSM-IV的改变就是极大的。因此很多学者并不认同精神疾病有一种固定的自然本质。在精神病学内,Szasa认为多数精神疾病实际上只是个体与社会间的不协调,社会用精神疾病来对个体污名化;后期的Laing则干脆认为分裂症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先知。在精神病学外,福柯、斯特劳斯等从不同角度,如知识考古学、结构人类学等阐述了精神疾病概念的非绝对性,或说其文化相对性。从这种文化相对主义的角度而言,精神疾患的存在彰显了社会认可的边界,精神疾患就是社会不认可的对象,但在被彻底排斥之前,各种社会都会通过一定方法将其拉回正常社会结构中。

萨满,或者一般巫师是被认为拥有超能力的个体,他们,人,这谓的,ChineseMentalHealthJournal,Vol22,No.12,2008

代多见的是前者。作为疗病者的萨满多半经历过自身的危机(郭淑云认为成为萨满多数是在青春期期间,因此这也是一种缓和和解决青春期危机的一种方式[5]),通过神灵的帮助而痊愈,然后主动或者被迫承担萨满这一角色。本文谈及的萨满即是符合这一历程,她谈及身体一直不舒服,反复到大小医院看病,毫无起色,无论这属不属于躯体化的范畴,但可以假设她的身体属于一直比较敏感的体质,这种体质有助于其进入出神和附体状态。这种出神和附体与DSM-IV中分离性障碍并不完全类似,重要的区别就在于这些状态没有引起临床上明显的痛苦烦恼,也没有在职业、社交或其他重要方面存在功能缺损。反而在当地社会萨满是一种受尊重、被需要的职业。萨满强调和笔者是同行,认为学习心理学知识对她也有好处。这其实反映了萨满并非一种想象中的封闭体系,萨满本身是泛神论的信仰体系,有着明显的实用主义倾向,如萨满将佛教众神整合进其信仰系统当中,尽可能扩大自己受众,只要是受众需要、认可的神,萨满都会吸纳。文中也提及萨满供奉的对象和其本人身上的神灵有关,神灵让你供就得供。供的目的就是让治病的把握更大。早期的萨满会兼顾巫医的角色,既能处理生理上的病痛,也能处理精神上的不适,但本文提及的萨满则已有所不同,其称能够治愈的病症属于“虚证”,相对的“实证”(如骨折、身体损伤、虫咬、兽伤、皮疹之类)是要去医生那里的;虚证的原因是由于神鬼的因素造成的,可由萨满通过仪式治愈。这也说明萨满比较清楚自己能够做什么,对哪些求助者有帮助。

在缩减了服务范围后,萨满仪式和现代心理咨询治疗有很多相似性。如两者均试图诱发某种新的体验,这种体验是基于当事人原有知识架构,但被加入了新的元素;当事人授权给治疗师或者萨满,萨满和治疗师都充当了知识权威和领路者的角色。Dobkin具有人类学和对偏远族裔进行心理治疗的多年实践经验,他比较了萨满的治疗方法和心理治疗,认为至少在三种技术上有类似之处———催眠、行为塑造、认知重建。萨满在仪式中的一系列行为不仅是让萨满进入非常意识状态,有些时候也会让当事人进入某种非常意识状态。萨满的仪式中充满了“魔力”和戏剧性,这种魔力会强化当事人的依从性[6]。另一方面,萨满和心理治疗、精神病学的不同之处是相当明显的,最主要的是对灵性或者精神的看法,精神病学、心理治疗处理的是心理(psyche),而萨满处理的是灵性(spirituality),灵性是被排除在心理治疗或者现代科学视野范围外的(超个人心理学涉及灵性,但其本身并不被多数学者认可);相对而言,心理治疗中重要的是理解和解释,但萨满中更重要的是授权。从外在的角度看来,萨满的很多言语和行为更多是具有一种象征性,如弗雷泽从机制上将巫术分为接触巫术和模仿巫术,认为这都是前逻辑思维的产物。但就萨满自己而言,这些言语和行为都具有真实性。虽然现代心理治疗认可内心世界的存在,但这种内心世界还是现实世界的某种镜映,但萨满则认为并不只存在一个现实世界,这便是和现代科学有根本冲突的地方。

群的地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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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前者更复杂一些,因此即使在萨满治疗中,这类当事人需要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如前文提到此类求助者要经过反复多次的同样仪式才能把所有的神仙请到,最终求助者按照神灵的指示成为萨满或是痊愈。如果从现代心理治疗角度出发,两例当事人都存在家庭动力方面的问题,第一例当事人和其母亲的关系显然存在着矛盾情感,既希望独立,又希望依赖;第二例更复杂,亲子关系、夫妻关系、与原家庭的关系都是应激来源。如果当事人接受心理治疗(如社交训练,家庭治疗),并不是个错误选择,但在萨满的知识系统内并没有家庭动力或者人际关系之类的因素,他们的处理不仅是基于个体的,也是基于多现实世界的。或者能够用心理治疗的术语给予萨满仪式一种有意义的解释,但即使这样,这种解释和萨满的原义也是相去甚远的。

对于临床心理工作者而言,文化敏感性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White总结了对于少数族裔和非主流人群进行干预和帮助的要素[8]:意识到自己的文化背景影响,意识到来访者当地文化对于治疗的知识体系,意识到来访者文化中的价值表现,能够在来访者的文化框架内区分其正常和受损害的情况。本文中萨满提及,“你这个毛病去医院是解决不了的”,这可能是由于当地的医疗系统中精神卫生资源极其贫乏。但即使将来我国有了足够的精神卫生资源,能够为这些地区提供现代精神病学和临床心理学的服务,能否获得当地的认可而进入当地的问题解决系统,也需要治疗师具有相当的文化敏感性,才能克服一定的亚文化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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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胜利

2007-12-28收稿,

2008-08-11修回

就仪式本身来看,有很多值得探讨的地方。仪式行为是不同于日常生活行为的一种超常态行为,其目的是表达某种精神价值。仪式行为会被个体或者社会赋以某种意义。按照格兰姆斯的分类,巫术(witchery)属于六种仪式之一,其特点是不仅具有意义,而且具有效力

[7]

。这种仪式试图调动某种力

量,并得到某些期望的后果。这种后果被认为和仪式本身有因果联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现代心理治疗中,有很多部分也是如此,如心理剧中的哀悼、家庭治疗中经常布置的一些仪式性作业。但相对而言,萨满中的仪式参考框架是先验的,多数心理治疗的参考框架则是经验性的、可以用常识进行解释的。在仪式中,旧的人际结构或者心理结构会被打破,然后按照某种社会或者个人的目的,重新构建一种新的结构。萨满仪式的过程一般分为三个阶段:请神、下神、送神,其中下神是最主要的阶段,里面可能包括招魂、驱魔、祈祷、占卜等,按照当事人的不同要求,萨满会进行不同的处理,这部分也说明萨满对整个过程的把握。

仪式的另一个特征是其具有象征性,萨满通过行动、姿势、舞蹈、唱词等构拟出一个有意义的情境,这些活动、场景、用具都是表达其意义的手段。如鼓声是萨满活动中的重要法器,鼓被认为能够通幽明,认为能够在跳神中起运载工具的作用,上天为鸟,地上为马,入水为船。本文中男萨满所持手鼓,鼓周围所刻的蛇形花纹和鼓柄所系的彩带分别象征着萨满所崇尚的神和通天的彩虹云梯。但这种选择可能也并非随意,国外研究者进行了击鼓对脑电图作用的实验,认为击鼓能引起中枢神经系统发生异常变化,鼓声主要是低频,能够在不引起疼痛和伤害的情况下,提供大量的能量输入。跨文化精神病学家在研究印第安萨满舞蹈时发现,其鼓每秒被有力地敲击4-7次,这属于脑电波频率范围,他认为这是导致出神状态最有效的范围[3]。前文中也提及在萨满仪式过程中,鼓声节奏随着当事人的情绪、仪式的进程而变化,这也说明这些法器的使用本身就有很多规则,能够有助于仪式的效力。最后,仪式的象征性不能离开其具体社会背景,因此本身也有很多调整,如本例中男女萨满做法的过程中均未穿传统的法衣,而穿流行的汉装,做仪式的时候说的多数是汉语。问其原因,回答是“服饰太陈旧了”,而且求助者中不乏汉族,所以很有必要说汉语。女萨满打扮入时,脸上淡妆,烫发,这些调整大体也是为了增强其可接受性。

本文提及的两例仪式中,第一例当事人求助动机是解决结婚问题,其社交问题不算明显,第二例当事人有些心身问题,按照现代精神病学的角度,可以考虑有焦虑、抑郁、躯体化的症状,但严重程度尚不能确定,能否下具体诊断需要进一步证据。如果在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地区,前者可能会寻求婚姻恋爱咨询,后者则可能去寻求心理治疗师或者精神科医生的帮助,但在当事人所在亚文化氛围,这些求助方法基本没有可行性。萨满做出了截然不同的解释和处理,将一个归因为犯了处女关,另一个归因为有鬼神再次缠身。也可以用现代精神病学术语来进行类比归因,前者类似于没有顺利度过心理发展阶段,后者类似于闪回创伤性体验。显然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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