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大德
马克思主义研究 1995年12期
从党的十四大提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至今已有两年多时间。认真总结本国经验，有分析地借鉴其它国家发展不同类型市场经济的经验，注意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正在引起经济理论工作者和实际工作者的共同关注，笔者也试对此的问题作些初步探讨。
一、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是经济科学的一项迫切研究任务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的序言中就曾指出：“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207页）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的《政治经济学》部分开篇就讲：“政治经济学，从最广的意义上说，是研究人类社会中支配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和交换的规律的科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86页）这都表明，马克思主义经济科学的根本任务，就是探索和揭示社会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在资本主义制度占统治地位的条件下，马克思主义经济科学把探索和揭示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作为根本任务。《资本论》就是实现这一任务的经典著作。在社会主义制度占统治地位的条件下，马克思主义经济科学的根本任务，应当是探索和揭示社会主义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使人们更自觉地按照客观规律发展社会主义的经济建设事业。
按照党的十四大提出的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战略目标，我国必然要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使之在优化资源配置方面充分发挥基础性作用，促进我国更快地发展社会生产力，提高综合国力的水平。现在，世界上发展市场经济的国家很多，但是，提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却只有我们中国。因此，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任务，自然应由我国的马克思主义经济科学工作者来承担。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必然会有其自身的规律性。其中，有一些规律性与一般的市场经济的规律性是相通的，可以通过吸收、借鉴市场经济发展较早的国家的经验去认识与把握。但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毕竟是与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相联系的，具有自己的特殊性。因此，它也必定会有一些不同于一般市场经济的规律性，这就必须通过我们自己的探索和研究，才能逐步认识和把握。由此可见，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既需要借鉴其它国家发展市场经济的实践经验，又需要认识和总结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的实践经验。应当努力实现上述两个方面的有机结合，并且以认识和总结我们自己的实践经验为主。这样，才能较快地认识和把握在我国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规律性。
有的同志可能提出，从十四大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至今不过两年多时间，现在就把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作为一项研究任务来进行，是否为时过早。我们认为，揭示和确认某一方面的客观规律，确实是一项严肃的艰苦的研究任务。对此，绝不能采取轻率的态度。但是，探索客观规律与揭示和确认客观规律绝不是同一件事情。“探索”是“揭示和确认”的前提与基础。迟迟不开始探索，只会延缓揭示和确认客观规律的时间，甚至会使之成为遥遥无期的事情。实际上，从开始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日，也就应当是开始探索其运行规律之时。早一天开始探索，早一天积累探索和认识的成果，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揭示和把握也就会更早一些。这只会有利于按照客观规律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避免其发展过程中的盲目性，使之少走弯路，多走顺路，更快地发展和完善起来。所以，我们应当把所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当作一项迫切的研究任务，而不应对此采取拖延、迟疑的态度。
二、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应当把握的几个研究重点
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涉及的领域十分广泛。当前，应当选择一些重点领域，逐步深入地展开探索和研究。
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应当首先认真研究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其它国家的市场经济的共性及其个性。现在，世界上存在许多各具特色的市场经济的模式，其中更具代表性的有以下三种：一是英、美式的自由市场经济，强调自由竞争，崇尚经济自由、市场效率。这类国家有时迫于经济形势也采取某些宏观调控措施，但相对于德、法、日、韩等国，调控力度一般偏弱。二是德国、瑞典式的社会市场经济和福利型市场经济，在政府适度干预经济活动、鼓励和保护市场平等竞争的前提下，重视社会公正、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主张尽可能实现效率与公正的统一。三是法国、日本、韩国式的行政导向型市场经济，政府鼓励和保护市场竞争，但又注意运用经济手段、法律手段干预、引导和协调社会经济活动，使市场经济的发展更适合国家的产业政策和中长期战略目标。这几种不同类型的市场经济，有其共性的特征，如都强调鼓励和保护市场竞争，都追求经济发展的高效率，都把市场经济作为优化资源配置的基础等等。然而，具体加以考察分析，就会看到它们又有许多个性和差异，如在对待国家干预的态度上，在对待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的重视程度上，以及对待效率与公正的相互关系等等方面，它们的差别还是十分明显的。既然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之间还存在着共性和不同的个性，作为我国正在发展的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市场经济，它与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自然也会在具有某些共性的同时，也存在着某些不同的个性。认真地研究这个问题，弄清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其它市场经济的异同，这是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前提和基础。
1993年8月8日，江泽民同志接见《朝日新闻》社长采访时曾经讲过：“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个完整的概念。简要地说，就是要把公有制的优越性与市场经济对资源的优化配置有效地结合起来，二者不能割裂，也不能偏废。”这段话，应是研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一般市场经济的异同问题时必须坚持的一个基本原则。近年来，我国有些经济学家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一般市场经济的共性及其不同的个性，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讨和研究。例如，有的同志提出，市场经济无论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还是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它的基本形式和手段大体上是一样的，都具有一般的基本特征即它的“共性”，其主要表现是：经济活动市场化；市场竞争公平化；经营主体独立化；宏观调控间接化；市场行为规范化；等等。同时也应看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同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结合在一起的，这就决定了它具有许多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不同的特征即它的“个性”，这主要表现在：以公有制为主体，其它经济成分为补充；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其它分配形式为补充；以共同富裕为目标，防止分配不公和两极分化；国家的宏观调控比资本主义国家更加有力和有效；等等。全面认识上述的“共性”和“个性”，对于探索社会主义的运行规律会起到积极的引导与促进作用。
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一般市场经济的共性出发，我们就会看到，在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过程中，以价值规律为中心的商品经济运行规律会在更为深广的程度上充分发挥作用。过去，由于受到市场经济发育不足的局限，价值规律等商品经济规律的作用范围和层次都有一定的限度。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和完善，各类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会逐步建立起适应市场要求、产权清晰、权责分明、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进一步转换经营机制，更充分地发挥市场主体的作用；社会主义市场体系逐步建立和健全，资本、劳动力、土地、技术和信息等生产要素市场也在加快发展；价格关系进一步理顺，大部分商品的价格将由市场决定；国家关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各项政策法规逐步制订和实施，引导和保证市场经营和竞争行为日趋规范与有序。所有这些变化，都会使价值规律、供求规律、竞争规律等商品经济规律具备更为广阔的发挥作用的天地，使它们的作用渗透到经济领域的更深层次。这是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必须首先注意到的一个重要方面。
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同于一般市场经济的个性出发，我们就会看到以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为中心的社会主义特有经济规律仍在发挥着重要作用。由于在所有制结构上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这就决定了社会主义的生产目的仍然是在发展生产的基础上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的需要。这也正是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最基本最核心的客观要求。实际上，这种客观要求，在我们党坚持的共同富裕的原则上，在小康目标的设计上，在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的安排上，都已经具体的体现出来。由于在分配制度上坚持以按劳分配为主体，这就决定了按劳分配规律依然是我们在分配领域必须自觉遵循的经济规律。这方面的客观要求，在我国的工资改革以及其它分配领域制订和实施的方案中也都有一定程度的体现。由于宏观调控措施的改革与实施，国民经济有计划发展规律的客观要求实际上也在发生作用。对此，人们可能在认识上有一些距离。有人一直否认有计划发展规律的客观性。但是，我们也注意到，有的著名经济学家仍然认为这是一条不可否认的客观规律。复旦大学经济学教授蒋学模先生近期就曾明确指出：“国民经济有计划发展作为一个客观规律是不能否认的。如果根本不存在国民经济有计划发展规律，那么，我们要把国家计划作为宏观调控的一个重要手段岂非丧失了客观规律的依据，而成为纯粹的主观愿望？如果根本不存在有计划发展规律，那么，一贯主张对经济发展采取自由放任政策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什么在二次大战前后，都陆续放弃自由放任的政策，转而采取国家干预经济活动，普遍出现了‘资本主义也有计划’的现象？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都要借助于国家计划对国民经济运行实行宏观调控这一事实，只有用客观上存在着国民经济有计划发展规律，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国民经济有计划发展规律还存在吗？》载1993年9月3日《经济日报》《理论探索专版》）至于有计划发展规律是社会化大生产的共有规律，还是社会主义特有经济规律，这是可以探讨的。不过，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国家宏观调控更加有力和有效的事实，至少可以表明有计划发展规律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更易于发挥作用。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种开放型的经济形态。它要打开国门，发展对外经济贸易，还要引进外资，兴办合资、合作和独资企业。在三资企业这个领域中，有哪些经济规律在发生作用呢？大量事实表明，在这个领域中存在着不同性质的经济规律同时发生作用的复杂情况。一方面，三资企业是兴办在我们社会主义祖国的国土上，它要遵守我国的法律和法规，它的经济运行要受到社会主义特有经济规律的影响和制约。具体说，参加三资企业的外商要在符合我国法律法规的前提下赚取合法的收益，不能从事违背我们国家和人民利益的不合法的活动和谋取不正当的利益。另一方面，有些外商的言行仍然受资本主义特有经济规律的支配，为了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不惜采取一些不合法的手段和措施。例如，用劣质设备充当先进设备，随意抬高用于投资的设备、原料的价格，任意迫使工人加班加点、延长工时，无视工人的劳动保护和安全，危及工人的生命和健康等等。上述情况表明，在三资企业中不同性质的经济规律是并存而又互相矛盾的。解决这个矛盾的途径，只能是注意发挥社会主义特有经济规律的主导作用，制约资本主义特有经济规律的消极作用，引导外资人员用合法手段赚取合法收益，防止其做出各种不合法的行为。
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为了更好地发展社会生产力，为人民造福。因此，在其发展过程中，还必须遵循一系列的生产力运行规律和生态环境方面的运行规律。在这方面有哪些应当遵循的客观规律，也是应当探索的一个重要领域。
综上可见，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除了必须首先认真研究它与一般市场经济的异同之外，应当重点研究的领域主要是：(1)以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为中心的社会主义特有经济规律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过程中如何继续发挥作用；(2)以价值规律为中心的商品经济运行规律如何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更充分地发挥作用；(3)在外商投资企业中不同性质经济规律的并存与矛盾；(4)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应当遵循哪些生产力运行规律和生态环境规律。这几个方面的研究是互有联系的。在探索各领域运行规律的基础上，还应注意研究和把握各方面运行规律的内在联系，探索它们共同发生作用的规律性。注意发现和揭示新的经济运行规律。
三、用科学态度和方法逐步加深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探索与认识
（一）坚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科学态度。经济规律具有客观性。丰富的经济实践，是探索和揭示经济规律的基础，也是检验经济行为是否符合经济规律的客观尺度。只有经过丰富的经济实践，深入的调查研究，才能逐步加深对经济规律的认识。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进程中，有一些经济实践符合了某一条或某几条经济规律的要求，取得了成功的经验；有一些经济实践违背了某一条或某几条经济规律的要求，遭到了规律的惩罚。实事求是地总结成功和失败两个方面的经验教训，对探索和认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很有益处。经济规律反映的是各种经济现象之间的必然的本质的联系，这种联系具有必然性、普遍性和稳定性，它在一定的条件和范围内会不断地重复出现。因此，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探索是一项长期的任务和严肃的事情。确认或者否认任何一条经济规律，都应当经过长期的反复的实践检验，要有十分充足的理由和依据。对此，必须采取严谨的科学态度。
（二）坚持系统论的观点和方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个多层次、多领域的复杂的社会经济系统。从纵向考察，它有宏观、中观、微观诸多的层次。从横向考察，它包括工业、农业、商业、财政、金融等诸多的领域。在各个层次、各个领域发生作用的经济规律是众多的，也是互相联系的。有的经济规律可能在各个层次和各个领域广泛地发生作用；有的经济规律则可能主要是在某一层次或某一领域发生作用。众多经济规律之间相辅相成或相互制约的情况，也是经常存在的。对于这样复杂的情况，只有用系统论的观点和方法，才能作出比较全面的符合实际的分析与考察。用孤立的形而上学的观点和方法去观察和研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众多的运行规律，只能陷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困境。
（三）坚持比较分析的研究方法。如前所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一般的市场经济既有共性又有不同的个性。这种异同，只有通过比较分析才能作出清晰准确的判断。而且，其它国家的市场经济，也各有不同的特色，哪些做法可以借鉴，哪些属于各国都应遵循的规律性，哪些只适用于某种特殊环境而不具有普遍适用的规律的性质，这都需要通过认真的对比分析去取得科学的认识。比较分析，可以帮助我们加深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认识，是一种应当坚持的研究方法。
（四）坚持数量分析的研究方法。一般认为，客观规律比较抽象，不易于作出数量分析。实际上，规律既有质的规定性，也有量的规定性。许多经济规律，都需要用量的分析来把握并对其加以确切的理解和运用。例如，农轻重为序的产业发展规律，三者发展顺序的客观要求需要用数量比例作出科学的表述，才更易于在经济运行中实现。积累与消费保持合理比例的规律，两者的合理比例也需要作出数量的界定，才易于在经济操作中遵循。凡此种种，都说明数量分析对认识和把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研究方法。
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规律，是一项艰巨的研究任务。实现这一任务，需要经济战线的实际工作者与理论工作者的共同努力。实际工作者要努力提高理论思考的能力，理论工作者要善于经常从经济实践的源泉中吸取营养，两者的溶结才能凝聚成探索客观规律的合力。从现实和长远的发展趋势考察，科技进步将越来越深入地渗透进经济运行的各个领域，几乎每一项经济发展的硕果中都将蕴含着科技进步的支撑因素。因此，深入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也需要经济工作者与科技工作者携手并进。
作者介绍：孙大德 山东省经济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