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小心伤害了你
如果一个人清楚地知道,很快就要走到自己生命的终点,她该如何以待?当所有的希翼与不舍,交织在心,走过的繁华与落寞,曾经的幸福与心酸,在即将走向沉寂的这段时光里,她的脑海翻腾着的,是怎样的澎拜与安宁?她真的舍得放下这个世界她放不下的人?她是用怎样的意志诠释着这个世界带给她的遭遇?她用她那安和的神态与瘦弱的身躯,与病魔的厮杀中,告诉着我们,浅薄是什么,浮躁是什么,什么是猥琐。当她轻声细语感谢我们的问候时,我才知道,一颗怎样坚强与善良的心,跳动在她那沉静的心房。她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告诉我们,她的选择。可是,于我们,对于她,却无法选择。
我们的心,都跌落在深渊里,找不到心痛的感觉。
从她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一点恐惧,有的只是像母亲对孩子那般,无限的柔情。看到我们时的那种兴奋,使得她不顾一切地起身叫服务员为我们添茶,看她端茶壶的手,显然有点颤抖,而她的脚步更显踉呛。这时,她的丈夫一一同为我们高中时代的老师,一个十分优秀的男人一一赶忙接过过她手里的东西,扶着她在座位上坐下。告诉我们,昨晚知道我们要来,一晚上没睡着,到凌晨,才睡了二个小时。对她丈夫说,这个同学喜欢抽烟,那个喜欢喝酒,还有两个喜欢打扑克。老师喜欢喝点酒,他只记得带酒,其余的都是她亲自捡好,带来农庄饭店的。我们知道,我们记住了我们高中的知识,同时,老师一定也记住了我们的喜好。不管好的,坏的。
同为是我们高中时代老师的她的丈夫一一两个月不見的他,如今白发已爬上了他的头,身形也消瘦了许多,我们知道,他对妻子的温暖,已褪去了他的憔悴和忧伤。话语间绽开的是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妻子,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无限的眷念和柔弱一一科学都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们能怎么办呢?
人类,在未知的世界里,该是多么地渺小。我们为着我们的束手无策,而痛彻心扉。
她的病情发现已有三年。这三年中,一直都是用药物控制着。这三年,她一直坚持在她的世界里,从没离开过她的讲台。直到病情恶化那天,也是上完了两节课,回到家时,才发现左手不能动,失去知觉,右边脸麻痹,面无表情,她丈夫马上要送她到医院,她还说,没事。可是,深知病况的丈夫再也没有听她的话,立即驱车送她去医院进行检查,发现恶细胞已经扩至骨髓|,要进行更深刻的治疗一一理疗。记得第一次理疗后,她已陷入昏迷。不能独自行走,是她弟背着她上楼。一边说着糊话,最令人担忧的,是她对自己的绝望,对自己的放弃。我们的男老师含着泪花如是说。她在昏迷中说的话,是她潜意识里最真的想法。
回想我们从家乡的一所普通高中,到省属重点高中,再到如今的番禺一中,经过了二十几个春秋了。她的丈夫老师抬起他的额头,向我们倾诉着她们夫妻风雨与共的日子。执教二十多年以来,应该是桃李满天下,芳香遍地。她和她的夫执教我们的时候,我们还是青葱的
少年。如今,我们的儿女们已长成了我们受教时的年纪。时光的温柔之手,已穿透了我们的身体,烙刻着它给我们的温情的印痕。
我听人家说,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的飞呀飞,飞得累了便在风中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我想我们的老师真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一只不知辛劳的飞鸟呢?
那天再次见到她,是理疗后与我们一起吃饭。儿子和儿媳陪着她。首先她自己端着椅子坐在门口。后来,儿子端着椅子,儿媳搀着她坐到了一湖边上。我们吃饭的地方,本是一农庄饭店。我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到夕日的余辉落在波光鳞鳞的湖面上,晚风吹拂着她的短发,她一边和儿子说着话,一边用手轻轻掠起被微风吹乱的头发。看她的表情,在春日里,在儿子和儿媳西前,就像那湖面,洋溢着的是水波荡羡般的柔情。
这个世界,每个人最后都将走向沉寂。所经历过的一切,都会在最后的沉寂里,慢慢地侵蚀着身边的亲人。等它风化成记忆或回忆,遗落一地。人这一辈子,不长,很艰难。当你怀着善良的心态对待一切时,才会在这一辈子中,找到自己正确的位置。才不会面对迷惘和在穾如其来的痛苦面前,犹疑和恐惧。就像我们的老师那般祥和。可我们毕竞不如老师那般洒脱,总感觉有东西如梗在喉,总感到时光有意的伤害。
也许这个世界,对某些人来说,真的没有相遇和擦肩,没有离恨和迷惘,没有犹疑和恐惧,有的只是因缘际会,自然法则和选择。可是对于人的生命来说,在岁月的长河中,是那么的短暂,有时又是那么地令人无柰地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