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文
北大中文论坛有个“江少爷”,癖好咬文嚼字。不久前,他主张鲁迅《秋夜》开头是“败笔”,被俺驳斥了一通。今日他又肆口谬论,声称《秋夜》里的“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属于病句。且看他是如何讲的——
鲁迅在“秋夜”描写月亮时,前面说:“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眨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这表明此时的月亮已升至中天,明月当空。但他在后面又说:“鬼眨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蓝,不安了,仿佛想离去人间,避开枣树,只将月亮剩下。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鲁迅这样说是不对的,违反了月亮运行规律。因为月亮是从东边出,西边落,当月亮从东边上升至中天时,月亮只能向西边去,不可能走回头路”躲到东边去“。所以鲁迅说“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是错误的,属于病句。应将”东边“改为“西边”,即“月亮也暗暗地躲到西边去了”这就通了。
《燕园梦》作者悠哉阅毕暴焉,怒然拍案曰:
“咄咄!大谬哉,腐儒之陋见耳!”
为何这样讲呢?
《秋夜》乃鲁迅一篇抒情散文,写它诚为纾泄郁闷,而与所谓“月亮运行规律”无关系,何必操彼而衡此乎?二者毫不搭界,勉强这么干,只能讲此君眼光俗陋,其陋过矣!古代有个故事:苏轼公务间暇,偶尔操翰濡朱砂,草草画了朱竹一杆;身边随从过来,苏公问一句:“此竹何如?”率然对曰:“世间何来朱竹?”苏公反问一句:“世间固然无朱竹,然而何来墨竹耶?”(大意)
依我想来,江少爷诚然陋儒,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吧。“格物穷理”固然可嘉,胡格和乱格,可就叫人反感至于生厌啦。
古今中外,这类例子颇多。例如,西方某画家为了表现马的飞奔动势,竟然四蹄同时飞起;有人经观察后指出其错误,却并不妨碍它成为名画一幅。为了写此文,悠哉特意百度一下“奔马”图片,发现古今画家如此表现者并不罕见。
又如,埃舍尔著名版画《瀑布》,画的是人的错觉:瀑布由上下跌,继而又上升回到高处,再次哗哗下落,循环往复。此亦成为世界名画耳!《燕园梦》汲纳其精髓,结尾处也玩了个叙述圈套:结尾一词是“但是”,又转回了小说的开篇。
回到《秋夜》一文吧:“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并没确指地理方位,焉知鲁迅指的不是两棵枣树中的某一棵——也就是说,指某棵枣树的东边?其隐含的象征意蕴,耐人寻味也么哥!
概言之,从艺术角度看,“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乃《秋夜》之妙语,并非什么病句。
2015-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