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禅本一味,一味深似海。其实,在真实的人生里,无论是苦苦的[螺蛳茶],还是泛确余甘的[三杯香],抑或是云淡风轻的祥茶,只要以平常的心寻常对待,万般都是清滋味。只要有一颗真正懂得赏惜的心。
这一生,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嗜好,能深入骨髓、侵入肺腑,到了难以割舍的地步的,着一定就是饮茶了。从生平喝下第一口茶,到现在,差不多快有20年的历史,偶一凝眸回望,便觉漫漫无涯的岁月,似乎也氤氲着陈茶的余香。
与茶结缘,发生在15岁那年。茶叶是母亲从单位领回来的“福利”――到底叫一种什么茶,那名儿早已淡忘了,但那茶叶的形状却很古怪,十分奇特,每一朵的叶芽儿都自然地向内蜷曲,缩成了池塘里的“螺蛳”状――家里人象形取义,便直呼它为“螺蛳茶”。而“福利”的东西,通常大都不会是什么精品。螺蛳茶亦然。茶汤的颜色重浊、褐黄,入口极苦;且耐久泡。家里人都不喜欢,只有我偶然在夜深时,尝过一回,只觉得它能提神醒脑,赶跑瞌睡――其时正面临中考,每每在灯下苦读,熬夜。于是,这不被家人看好的茶叶,竟为我所独享,我一个人喝光了差不多所有的茶。
有了这最初的“螺蛳茶”垫底,其他的荥,再怎样喝,也都不觉得苦了。也因有了这“先入为主”的经验,使得我后来喝茶的口味偏重、偏浓,若是清淡一点的,反倒喝不上“劲”来,感觉不大入口。
正因和茶相亲,早晚便养成了习惯。在日常的生活里,喝茶竟占据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它看上去,就像每天起床术后要梳洗一般,显得稀松平常――可有一天,当它从我的生活中骤然失去的时候,我才“痛”感它的珍贵。
24岁那年,父亲罹患多年的肝病又一次复发了。其时,我已在异地的小城独自生活。每月到手的工资,绝大部分要给父亲买药,余下的,还要缴纳房租,再剩下的,已是寥寥。终于,在一连“茹素”八个月之后,我发现自己已没有能力买茶,即便是当时最廉价的茶,也不能够。可是,只得“割爱”,戒茶。由此,我也经历了生命中一段至为窘迫、暗淡、晦涩的时光。人生至此,竟弥散出丝丝苦味,恍若年少时,“螺蛳茶”初入口,舌根留下的回感。
此后便是由江南,跑到了北方。颠沛了许久,境遇逐渐有了好转,生活也安定下来。一颗喝茶品茶的心,又回复到最初的热烈,只是,那口味却淡了下去,且日夕变得从容、平和。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光,最爱喝的,就是从百年老字号茶栈炅裕泰买回的“三杯香”:茶汤清澈、透明,入口时有小苦,回味时却透着余什。
再到后来,喝的茶便开始五花八门起来,碧螺春、西湖龙仆、黄山毛峰,也有极品的大红袍、台湾冻顶乌龙……有时是自己一人独饮,有时是和三五好友到茶舍里小聚,喝细细的工夫茶。而记忆中,盛感因缘美妙,且不可思议的一次喝茶,发生在法源寺,在传印长老的禅堂里,喝下的淡极至无味,清风爽籁般的春茗。
茶禅本一味,一味深似海。其实,在真实的人生里,无论是苦苦的“螺蛳茶”,还是泛有余甘的“三杯香”,抑或是云淡风轻的惮茶,只要以平常的心,寻常对待,万般都是清滋味。只要,有一颗真正懂得赏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