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纪伟：由经济史看当前中国面临的宏观经济形势 发布时间:2014-02-25 15:22 作者:杨纪伟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1188次
中国共产党十八届三中全会闭幕多日，全会出台的《关于深化改革若干问题的决定》为中国近年来出台的力度最大的改革文件，勾画出了未来一段时间中国的改革蓝图。会议主要讨论了我国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文化体制、社会体制、生态文明体制五个体制的改革和中国共产党党内建设制度的改革。这些改革措施的出台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是针对当前中国面临的主要问题的反应。笔者认为这份文件的很多改革措施从大方向上把握住了中国当前的形式。在十八届三中全会结束后的一系列政策实践中，本届政府的很多政策对全会的贯彻还是很到位的。
这份《决定》提出了很多的新提法和新的改革措施，其中，笔者认为具有纲领性的新提法无疑是将市场在资源配中的地位由“基础性”变为“决定性”，虽然只有一个词的变化，可是其意义是深远的。这一变化体现了市场地位的加强，这与当前中国所面临的政治经济形势不无关系，要考查这一提法的背景，最好是从国际宏观经济的变化经验以及当前中国面临的形势来看这一变化趋势。
中国的改革开放离不开对国际经验教训的借鉴和吸收。从经济史上来看，人类社会自进入近代以来，处理市场与政府的关系成为人类社会的重要内容，在早期资本主义时代，倡导自由竞争，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自由主义者坚决反对政府对商业及自由市场的干涉。古典自由主义认为政府只需要充当市场的“守夜人”角色，因此在早期资本主义时代，政府较少的干预。亚当斯密等人极力推崇市场机制这只“看不见的手”，反对政府干预经济生活。奉行“政府管得越少越好”的信条，主要依靠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调节和引导资源的配置。一方面这样的关系促进了早起资本主义经济的繁荣，但是另一方面这样的政府与市场关系也演化出许多问题，突出表现为经济危机问题。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分析资本问题时已经发现了这样一个问题：即每隔十年左右就爆发一次经济危机。这是由于市场本身的缺陷决定的，即所谓市场经济的三大缺陷：盲目性、自发性、滞后性。马克思主义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就是：加强政府资源配置中的地位的方式，甚至用政府计划取代市场的作用，这样就有效避免了市场经济的缺陷。但是在马克思在世时他的思想没有能付诸实践。在马克思死后，资本主义世界继续在自由主义模式下向前运行，直到1929年，资本主义世界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大危机，在资本主义世界这次危机有专有的名词：大萧条。可见这次危机的影响是十分剧烈的。在这一时期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就已经提出了一整套政府干预经济来应对经济危机的措施。在其经典著作《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的思想基础上的经济理论，主张国家采用扩张性的经济政策，通过增加需求促进经济增长。在罗斯福新政中，凯恩斯的部分主张得到实现，面对有效需求的不足，国家可以通过扩大指出来促进经济增长。
随后到来的二战打乱了这一节奏，但是战后欧美国家全方位的盛行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在战后初期，这些政策层有效的促进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而苏联、
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更是全方位的实行了计划经济。可以说战后初期是国家干预主义全面的开花。可是在二战结束的三十年后即上世纪70年代初期，在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下，资本主义世界出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滞胀”，即价格刚性滞胀全称停滞性通货膨胀(Stagflation)，指经济停滞(Stagnation)与高通货膨胀(Inflation)，失业以及不景气同时存在的经济现象。通俗的说就是指物价上升，但经济停滞不前，失业增加。按照传统的经济学理论，只有经济增长时才会产生通货膨胀，资本主义世界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形态：与经济停滞同时的是高度的通货膨胀。但是，自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以来，西方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经济停滞或衰退、大量失业和严重通货膨胀以及物价持续上涨同时发生的情况。西方经济学家把这种经济现象称为滞胀。尽管产生滞胀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但是无疑从后期的研究来看，战后盛行的国家干预主义“功不可没”，甚至是最主要的原因。
面对这样的形势，资本主义世界产生了对凯恩斯主义的反思，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就是出生在奥地利后来定居英国的哈耶克，他早期以研究货币和经济周期理论成名。他结合对货币及经济学的分析，反对政府对经济的干预，他相信资本主义经济本身有自我治理的机能，反对国家对于经济生活的干预。他把70年代资本主义滞胀危机的出现归罪于凯恩斯主义的恶果。他认为：计划经济中的集中决策没有市场经济中的分散决策灵活，计划经济看似是一个光明的道路，实则是一条是“通向奴役之路”。哈耶克的很多主张都是针对凯恩斯主义来的，也是针对当时的西方主要国家的经济问题。
随后，英美两国主张自由主义的领导人即美国总统里根和英国的撒切尔首相相继上台，开启了“里根-撒切尔”时代，这一时期以英美两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实行了一系列以自由主义为导向的经济政策。削减政府开支和控制货币供应量的增长，降低通货膨胀率；通过减税等措施减，促进经济的稳定和发展。核心在于在“政府—市场”二元结构中突出市场的作用。这些措施都是以新自由主义的经济理论模型为基础的。可以说自由主义的思想对这些国家的政策发展的影响十分巨大，其中，撒切尔夫人还视哈耶克为自己的精神导师。随着这些经济政策的实施，欧美国家的经济出现明显好转，里根的一系列经济政策在1982年底开始初显成效，随后几年美国经济数据明显好转，失业率也下降。这些数据帮助里根赢得了总统连任。在他第二任期里美国经济进一步复苏，他的工作还为气候的两位总统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在国际上也为美国打赢冷战增色不少。到克林顿时期，美国联邦政府财政终于由赤字转为盈余。里根曾这样自我评价“我们取得了两项胜利，两个我感到自豪的东西，一是经济实现了复苏，美国人民创造了1900万个新的工作机会。另一个是美国人的道德精神得到了恢复。”
里根和撒切尔的经济政策使这两个国家摆脱“滞胀”，加上此时西方国家新的技术创新，欧美国家的经济进入了新的经济繁荣周期。这一轮繁荣直到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从某种意义上说，肇始于美国次贷危机的本轮经济危机，其核心的原因也是对华尔街缺乏监管造成，也就是西方国家在自由主义政策即过于强调市场作用下出现的问题。
以上是西方国家的线，与西方国家不同的是，包括中国、日本在内的东方国
家经济发展有自己的发展轨迹，但是也遵循基本的经济规律。由于文化背景的原因，在东方国家里，政府是天然的强势，即政府在资源配置中起到很大的作用，政府对经济的干预能力是非常强的，这一点跟凯恩斯主义是异曲同工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日本在经历了长达30年的增长后，在20世纪90年代陷入了“失去的十年”， 随后是“失去的二十年”。可以说日本的政府干预对日本经济发展功不可没。战后日本经济的高速发展是在政府对经济的大力干预下实现的，在日本经济发展中起主导作用的是日本政府。主要体现在：日本政府制定国家的经济计划甚至具体的产业政策，引导企业决策和行为。日本虽然号称是自由的国家，但是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是全方位的。根据西方的经济史规律，日本出现目前的经济问题是必然的。
有人会说是由于石油危机和“广场饭店”协定的影响，但是事实上，外部条件仅仅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还在于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即政府对经济的过度干预，就必然产生滞胀这一规律的作用。从这一点上看，目前的安倍经济学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的，因为从本质上说“安倍经济学”仍然倡导的是政府对市场的干预，首先是要迫使日本央行力争达到2%的通胀率目标，并扩大“量化宽松”，这是创造更多流动性或多印钞票的另一种说法。二是试图通过新的公共开支计划以通货膨胀刺激经济。第三个是一个模糊的结构性改革承诺。这与日本目前面临的问题相背离，这样做不但不能减轻日本目前的经济问题，反而会加重日本的滞胀情况。笔者在这里大胆的预言所谓的“安倍经济学”不可能取得预期的成果，只能是加重日本面临的经济问题。
和日本类似，在中国说政府一直在资源配置上起巨大的作用，特别在解放后初期中国还曾一度实行计划经济政策，到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确立以后，尽管总的改革趋势是趋向于增强市场的作用，但是我国政府依然保持着强势，总体上看，在“政府-市场”二元结构上，政府居于强势地位。那么根据国际经济史的发展经验来看，中国目前面临着很大的滞胀风险，滞胀也成为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主要潜在的长期危险，必须克服政府骨子里对经济干预的冲动才能避免出现类似与日本那样的问题，对中国来说国际国内的经验都是如此。
我国的确面临很大的经济下行风险及与此同时的通货膨胀风险。从增长的构成来看，当前的增长也是不可持续的。一方面，目前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主力是国际投资、出口和国内投资，国内投资中政府的投资又占主导地位。目前这几个方面都面临很大的问题，金融危机后国际投资和出口收到巨大影响，即使没有危机的影响，我国的对外出口也面临很大的问题，这几年国外针对我国的贸易摩擦屡见不鲜；在国内投资方面，确实在最近几年构成我国经济增长的最大引擎，可是由于政府配置资源的弱点：只能选择一些对GDP 拉动比较打的行业，例如钢铁也，一方面造成了产能过剩，另一方面造成了就是严重的环境问题。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迫在眉睫。
面对可能的经济增长缓慢，传统的解决思路就是通过政府投资来化解，可是目前中国面临的状况是一种明显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经济停滞的问题。如果继续通过政府投资的方式来为经济发展提高动力的话，其结果往往是通货膨胀以及其它的问题，例如2008年面对经济危机，我国政府因此投资四万亿（仅是中央政
府投资不包括地方政府的投资），一方面的确延缓经济危机的影响，但是另一方面也对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可以感受到的通货膨胀以及现在愈演愈烈的环境问题。因此，解决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问题要结合国际经济发展史及分析当前中国的国情的基础上做出决策。
世界经济发展史已经表明：滞胀产生的原因是由于政府的管制过强造成的，而应对滞胀的思路就是强化市场本身的作用，通过市场的作用可以有效的应对滞胀问题；我国的经济现实也表明，政府配置资源会出现一定的问题：由于政府本身的问题在配置资源的时候，政府会天然的选择一些利于见效的行业进行投资，例如钢铁行业，目前中国的低端钢铁产能严重过剩；大量发展低端钢铁产业还产生了很多负外部性——环境污染问题。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说明我国政府已经注意到了目前我国面临的主要经济形势，因此的提出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可以说这一转变是未来我国发展的一个重要基石，如果能把这一政策落到实处的话就需要释放市场活力，减少政府不恰当的做为，应该能够有效的减轻我国面临的滞胀风险，最终带领中国经济走出雾霾，走向新的彼岸。全会的决定提出了多项改革措施，但是无疑绝大多数改革措施都是这一措施思路的延续：减少政府干预，增强市场作用。
在具体措施方面，全会的报告要求：创新政府管理职能，政府力量进一步退出一些经营性领域，让市场真正在资源配置中起到基础性作用。完善产权制度，
可以说十八届三中全会的这一改变是符合国际宏观经济情况变化的基本规律。
但是也要由国际经济宏观变化的规律还可以看到，其实未来中国经济的发展也有着不可预测性，尤其是如果让市场在资源中起决定性作用，就要特别注意市场的局限性及其可能带来的危险。
首先，在市场主导的资源配置条件下很容易出现贫富差距过大的情况。虽然市场可以有效的配置资源，提高经济效率，但是市场本身由自己的缺陷，那就是容易造成新的贫富分化，公平正义毕竟是社会主义的题中之意，如何防止产生社会分配收入悬殊问题需要注意。
其次，在市场主导的资源配置条件下，要防止因为市场的盲目性及逐利性造成的新的经济问题。美国的历史已经清楚的表明，在对付滞胀危机的时候减少政府的干预可以促进经济的发展，可是政府一味的减少监管放纵市场，最终华尔街的贪婪早就了08年经济危机的后果。所以，解决当前的问题是强化市场作用，但是并不意味着永远放纵市场。
总之，如老子所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在探索如何治理国家，尤其是处理政府与市场关系方面，将是人类社会面临的一个长远课题。在探索这一问题上，宏观经济政策必须根据具体的经济发展形势及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灵活调整，才能保证在汹涌的历史长河中，国家的发展闯过险滩持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