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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英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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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瓦尔特・费雷拉在2014年1月被诊断患有淋巴癌时,他已经62岁了,他不得不暂时离开他钟爱的岗位。化疗让他掉光了头发,当2014年夏天他为了世界杯飞到巴西的时候,他依然在与病魔作斗争。我们在6月9号启程,距离他上一次化疗只有两周,直到我们登机前6天医生才给了他通行证。他并没有完成治疗,甚至到了巴西还得继续:事实上,就在我们首场比赛的前一天,验血报告还显示他的红细胞含量已经非常低。那几天非常艰难,但他依然坚守在那里,他担心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我。

  瓦尔特是乌拉圭民族队的理疗师,没有人记得他到底在那干了多久。我第一次见他是十年前,每名球员都要跟他一起做恢复训练。他的外号是“圣手”,他同时也为乌拉圭国家队效力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因为癌症,他本来不在随队出征的名单上,但最后他还是登机了,每个人看到他都很高兴。他去那是为了我,我也正是因为他才能够站在巴西的赛场。

  我需要瓦尔特在身边。我不能产生告别世界杯的念头,瓦尔特总有办法。

  当我在前一个赛季联赛结束时被诊断出膝盖半月板伤情的时候,我只想到了一件事:我需要瓦尔特在身边。我不能产生告别世界杯的念头,瓦尔特总有办法。从一开始他就着手于我的恢复,世界杯越来越临近,有一天我问他:“瓦尔特,你会跟我一起去吗?如果你不去,我也不想去。我相信你,如果没有你,我做不到现在这样子。”他想了想,答应了我。

  我接受手术的那天记忆深刻。巧合的是,给我动刀的正是乌拉圭足坛名宿恩佐・弗朗西斯科利的兄弟。手术很成功,但依然留下了疑问。距离世界杯不到一个月时间,我坐着轮椅出了医院,穿过一大堆人群才进了回家的救护车。在蒙得维的亚的家门外,同样有很多人等我,有球迷,也有记者。对整个乌拉圭来说,2014年世界杯太特别了。我们又要去巴西了,1950年,我们就是在那里击败了东道主,取得了这个国家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每个人都想再重演一遍历史,在蒙得维的亚的巴西大道上,他们把门牌号全部换成了“1950”。

  一开始的几天,我只能在家坐着,不给膝盖任何负重,甚至连抱孩子都不行。周围的每个人都为我忙得焦头烂额,而我却只能把脚支起来坐着,那样子甚至看起来有些可笑。不过不久我就开始了无情的恢复工作,目标很明确――世界杯,英格兰。这对我意味着一切。恢复的重点是快速加强四头肌,这意味着我必须做到极限。有些设备被安置在了家里,一天24小时我都要进行恢复训练。

  瓦尔特祛除了我的害怕,给了我信心。有时候我担心自己做不了下一步,但他会强迫我,“扔掉拐杖,自己走!”“不,瓦尔特……”“扔掉它们!”他会骂我,直到我进展到下一步。他让我迅速丢掉了拐杖,而且每往前走一步,他都会让我感觉良好,“你的四头肌恢复不错,比昨天强多了,你可以的。”然后过了几天,他又会说:“老实说,上周你的肌肉真是逊爆了。”“可你说……”“我那是为了激励你,看你现在,真的变好了。”

  每天早上和下午,索菲和我都会去瓦尔特在普拉多的家,他病得太重,不能离家。瓦尔特和我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着,每天开始和结束时,都会有一大块冰块包在我的膝盖上。利物浦的队医曾说:“不要操之过急,小心点,你这样可能会给未来造成麻烦。”而瓦尔特则不断说:“继续努力。”世界杯期间当利物浦的队医来看望我的时候,他们惊讶于我恢复状况之好,他们从没想到一切进展得这么快。瓦尔特做得令人难以置信,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每天索菲也都会和瓦尔特的妻子卡门呆在一起,卡门总说,这对瓦尔特也有好处:这样他就会有一个目标,让他不用担心自己的病情。他也在一天天变好,我们一起在与病魔抗争。“和路易斯在一起,他也变强壮了。”卡门说。我每天同样也会问瓦尔特的病情,他曾经留着长发,什么都吃,现在他几乎什么都吃不了,头发也快掉光了。但他却越来越精神,而且从未动摇过。他是个硬汉子,帮别人恢复健康是他最擅长的事,这也让他自己变好。我总对自己说:“路易斯,瓦尔特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你。”我每天都会问他:“瓦尔特,我能去世界杯吗?”“你可以的,等着瞧吧。”

  我处在越位的位置上,心想:我们可能要输了,我们创造不出机会。就在那个时候,球突然就到了我的面前――从杰拉德的脑袋上。

  乌拉圭首场比赛临近结束,我们就要输给哥斯达黎加,我就差走到第四官员身边,把自己给换上去了。我感觉世界杯正从我们指尖溜走,这还是人们认为最“简单”的一场比赛。我没想到形势会变得这么艰难,如果我们输掉这场,就意味着接下来必须击败英格兰和意大利。我自己起身热身,然后回到替补席,对塔巴雷斯说:“我要上场。”当然,“大师”不会同意。

  我完全理解,因为我知道自己上不了,塔巴雷斯本来连替补席都不想让我坐。他最终把我放进比赛大名单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可能会在场下吓唬吓唬对手。事实上,我连5分钟都踢不了,更别说改变比赛了。我的膝盖正在恢复,但还不够,我也与队友们进行了一些训练,但都是最简单的有球活动。我知道如果我在对哥斯达黎加的比赛中出场,只能让情况变得更糟。别说踢哥斯达黎加了,对英格兰,我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但那是英格兰,对我来说这就是世界杯最重要的比赛。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必须拿下。我眼睁睁地看着球队0比1输给哥斯达黎加,现在我们就要面对英格兰,我的英格兰。这是我梦想的比赛,我已经为此期待了好久,我必须出场。我了解英格兰球员,他们也了解我,英国媒体的头版是:路易斯,慢点好。我知道他们尊重我,我甚至觉得他们害怕我。霍奇森的话恰好更加激发了我的战斗力,他赛前说如果我不能在这样的舞台表现自己,我就称不上世界级球员。就好像我没有在英超证明过自己,好像我没踢过2010年世界杯,好像他没看过2011年美洲杯。我不想称之为“复仇”,但这些言论的确让我更坚定了。我必须要证明点什么,“把它们统统献给质疑我的人。”   比赛两天前,我的膝盖又开始疼了。这并不是在半月板一侧,而是在另一侧鹅掌腱的位置。在训练中我能感受到疼痛,但我太想出场了,所以就忍过去了。我担心一切工夫都白费了,所以我试着赶紧睡着忘掉它。但第二天起床当我在厕所里坐下的时候,我还是觉得疼。我挂断了同索菲的电话,直接找到瓦尔特,“想想办法,瓦尔特,又开始疼了,明天我必须要比赛。”他给我打了一针止痛剂,“没事儿,明天你就会好了。”又过了一天,疼痛仍在。他又给我来了一针,但直到赛前热身,我都一直很疼,“瓦尔特……”他不能再给我打针了,他抓起一块冰塞到我的膝盖上,“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当然,疼痛没有缓解。我很害怕,也很痛苦。但那是英格兰,我不可能错过它,而且我相信瓦尔特。

  比赛开始后我觉得很奇怪,我没想到英格兰防线会有这么大空当。我跟加里・卡希尔和雅盖尔卡交过好几次手,每次我都踢得不错,我相信自己还能给他们制造麻烦,但我从没想到那天他们会踢得那么客气。也许他们觉得我还没有痊愈,不过我觉得那是一种尊重。如果放到英超,他们绝对不会让我那么舒服地接球转身,他们好像生怕让我再受伤。随着比赛的进行,我倒感觉自己身体状态越来越好了。

  我们踢得不错,进球随之而来:皮球从左路传过来,越过雅盖尔卡的头顶,我随即头球将球顶过乔・哈特。那球滚进网窝的时候,我直奔替补席。这不是我设计好的,我连想都没想过,但在那个肾上腺素激增的时刻,我与瓦尔特共同经历的一切瞬间涌上心头。他正起身给几名防守球员递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正向他冲过去。我把他举起来,用手指着他,是他给了我这一切。

  第二个进球很奇怪,英格兰在第70分钟扳平比分,我觉得我们已经取胜无望了。我在场上挣扎着,连跑都跑不动,两条腿都在抽筋。我望着替补席,一度想请求被换下,但很快结束了这样的念头。身体上,我已经“死”了;但精神上,我还能踢。我处在越位的位置上,心想:我们可能要输了,我们创造不出机会。就在那个时候,球突然就到了我的面前――从杰拉德的脑袋上。我跑不起来,但还是去追那皮球,然后两眼一闭把球射出。它竟然进了,我就是一射,什么都来不及想。一切都是那么模糊,我根本就描述不出来。后来一个记者给了我一张当时的照片,我跪在地上,张开双手,整个球场都环绕着我。我用手指着家人的位置,每个人都疯狂了。后来索菲告诉我,当时看了杰拉德、亨德森一个赛季比赛的德尔菲还问她:“妈妈,为什么利物浦输球了你还开心。”“不,不。”索菲说,“爸爸赢了,乌拉圭赢了。”

  我为史蒂文感到抱歉,我的第二个进球源自他的失误,赛后我很难去面对他和格伦。在利物浦我们经历过相似的一幕,这也是史蒂文最后一届世界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太过残酷,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就更糟糕了。半场结束后我就和格伦换了球衣,赛后我没和任何人交换球衣,我去拥抱了杰拉德和亨德森,没说太多话。我当然很享受击败英格兰的感觉,但我同时也为他们感到遗憾。

  谁知道这并不是故事的结束。我们击败了英格兰,我的情绪却无法释放,反而更紧张了。接下来面对意大利,依旧是生死战。我很难解释赛前几天我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苏亚雷斯这样,苏亚雷斯那样,整个赛季,伤病,担心,恢复,可能赶不上世界杯,在板凳席上看着球队输给哥斯达黎加,对英格兰打进两球,膝盖,情绪……现在又面对意大利,一切努力可能都白费了,时间在流逝,机会来临,布冯做出扑救。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连载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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