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第4期2009年4月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Nanyang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Vol.8No.4Apr.2009
从《虢国夫人游春图》看唐代女性的境遇
杨
琳
（新乡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河南新乡453000）
摘要：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社会有较高的开放性与自由度。生活在这种背景下的唐代女性的地位不同于以往中国古代封建宗法制度下的女性。她们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特征。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绘画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唐代女性题材人物画恰恰是反映了唐代时期女性的社会风貌。她们所受到的封建礼教的束缚和压迫较少，有了较多的自由，也形成了唐代女性旷达、奔放、勇敢活泼的精神面貌，以及独特的行为风格、思想观念。
关键词：唐代；仕女画；社会地位中图分类号：J2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6132（2009）04-0081-03
张萱（公元8世纪），京兆（今陕西西安）人，生卒年不详。擅长人物画，尤工仕女、婴儿画。有时亦画贵公子、鞍马屏障，对亭台、林木、花鸟，皆穷其妙。可见张萱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画家。特别是所画仕女，丰腴厚体的形象，开盛唐“曲眉丰颊”的画风。线条的运用，则从周密中脱胎出来，加以提炼，简劲而流动。赋色艳丽而不芜杂，鲜明而不单调。
《虢国夫人游春图》描绘一群骑马执鞭、徐徐前行的游人第一个是中年从监，乘浅黄色骏马，戴乌纱冠，着虾青色窄袖侧领衫，袖口有描金的鸾凤团花。第二人是个乘菊花青马的少女，乌黑的头发左右分开，梳成两个长长的发髻，这是当时仕女的一般发式。少女着胭脂红窄袖衫，下衬红花白锦裙。在少女左方略后又一个乘黑色骏马的中年从监随行，粉白色的圆领窄袖衫，与黑马形成鲜明的对比。疏朗的三骑成为前导，紧接着便是簇拥的五骑，其中前两骑便是虢国夫人姐妹。她们并辔而行，都乘着浅黄雄健的骅骝。虢国夫人在全画的中心点，她双手握缰，右手指间挂着的马鞭直线下垂。她那丰润的脸庞上，淡描娥眉，不施脂粉，保持了本来面目。她的鬓发浓黑如漆，高髻低垂，体态自若。她身着淡青色窄袖上衣，披白色花巾，穿描金团花的胭脂色大裙，裙下微露绣鞋，轻点在金镫上。在虢国夫人左面与其并辔前行的是韩国夫人，其装束一如虢国夫人，唯衣裙颜色与之不同。她侧向虢国夫人作似有所告状。在虢国夫人姐妹之后，横列为后卫三骑。居中的是老年侍姆，右手护着鞍前的幼女，神情显得矜持，眉眼间流露着小心谨慎的表情。幼女左手把住鞍桥，态度十分安详。侍
收稿日期：2009-01-03
作者简介：杨琳（1981—
姆右侧的中年人也是从监，装束与前一从监相同。左侧红衣少女装束与第二骑少女亦相仿佛。
画中这八骑人马包括一女孩共九人，在行进的行列中，从头至尾，充满了勃勃生气。画家通过人物的主从关系，通过前疏后紧的构图方法和人马在行进中的姿态，匠心独运地表现了虢国夫人在全画中的突出地位。全画气脉相连，节奏鲜明。本文把《虢国夫人游春图》作为一个切入点，以小见大的方式，从女性题材的绘画反映到思想史的角度上来，因为中国古代人物画是成为古代思想史上的载体之一。那么，唐代女性题材人物画恰恰反映了唐代时期的女性社会地位。
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绘画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唐代女性题材人物画恰恰是反映了唐代时期女性的社会风貌。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社会有较高的开放性与自由度。生活在这种背景下的唐代女性的地位不同于以往中国古代封建宗法制度下的女性。她们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特征。“从生活上是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来看，女性只出现了三个划时代的阶段，它们是妇女主持社会的母系时代，女性陷入家庭的奴隶时代和男女共同主持事务的解放时代。”［1］封建时代女性无疑是沦为家庭的奴隶的时代。唐代的女性虽然仍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承受着各种歧视和压迫，但是她们并不屈服并与社会抗争。唐代女性的地位较之前代女性地位的提高，这是她们抗争的结果。因此唐代妇女被认为是“中国妇女中比较幸运的一群”［2］，她们的社会地位不是那样低下，所受到的封建礼教的束缚和
），女，河南新乡人，新乡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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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迫也较少，有了较多的自由，也形成了唐代女性旷达、奔放、勇敢活泼的精神面貌，以及独特的行为风格、思想观念。
我们从画面的几个角度依次寻找唐代女性的社会地位。首先，服饰方面。画面题为“游春”而不画春的环境，这是作者在艺术处理上的高明之处。张萱是用“绣罗衣裳照暮春”的手法表现画的主题的。试看画面人物所穿的都是轻薄鲜丽的春衫，线条勾勒得挺劲流畅。中四人（包括女孩）穿襦裙、披帛，另外五人都穿男式圆领袍衫。虢国夫人在画面中部的左侧，她身穿淡青色窄袖上襦，肩搭白色帔帛，下着描有金花的红裙，裙下露出绣鞋上面的红色绚履。唐代妇女的服装在封建社会中是朵靓丽无比的奇葩，唐代女性服饰确实是浓艳、大胆、奢华、雍容、大气、标新立异。《旧唐书》卷45，《舆服志》对唐代女性服饰曾有过这样的描述：“风俗、奢靡、不依格令、绮罗锦秀、随所好尚。”“上自宫掖，下至匹庶，递相仿效，贵贱无别。”唐代女性史上的主要潮流是：由遮蔽而趋暴露，由简单趋于复杂，由简朴趋于奢华。这些时尚主要有宫中妇女、贵妇以及声色技艺娱人行业的从业女性来引领风骚。
唐代妇女的服装有三种，分为襦裙、男装、胡服三种。襦裙是在传统的襦裙的基础上改造过的，上衣是短襦，下衣是长裙，佩帔帛。而上襦一般领口开得很大，不但将脖颈彻底暴露，而且连胸部也是出于半掩半露的状态。这充分体现了她们无视礼法，坦然表现出对人体美的大胆追求。在唐代袒胸露肌是美的、自然的、时尚的。欧阳询在《南乡子》一文中曾写到“二八花岗，胸前如雪脸如花”就是对当时这种时尚的赞美。但这种服装到了后来并没有继续存下去［3］。
与袒胸的襦群配套而穿的是半臂和帔帛。它们既不能遮体也不能御寒，完全是唐代那追求新奇、时尚美的社会文化心理在服饰上的形象体现。是服饰从实用向审美的一次大的飞跃。唐代的襦裙在后来的朝代已不被传统的旧儒们所接受而逐渐衰落。
唐代妇女着男装则是对男权的很大挑战。由于唐代社会开放，女性参加社交的机会也比较多，因此着男装还是比较方便的。也是在传统男权社会中女人在服饰上和男人平等了，是对男权的向往。
唐代妇女的服装是对传统服饰的大胆改进，其开放性及着装的新奇大胆，也表现了当时女性追求时尚、豪迈旷达的个性。也是传统礼教对妇女的约束力减弱、女性地位相对提高的表现。唐代的女性能够比较自由地参加社会活动，她们与异性之间的交往
也比较随便。皇宫中的皇后，妃嫔，公主与外臣们也不必回避，而且还能在一起喝酒游戏。唐代女性还能够自由出入及旅游，尤其盛行春天踏青和野餐。比如，史载清明前后“长安士女，游春野出，遇名花则设席祭草，以红裙递相插挂，以为宴幄”［4］。
其次人物的形态。虢国夫人是唐玄宗的宠妃杨玉环的三姐，她的生活奢侈、豪华。画家在这方面的表现极为精到：红裙，青袄，白巾，绿鞍，骑鞍上金缕银丝精细的绣织，都显得十分富丽。夫人的体态丰姿绰约，雍容华贵，脸庞非常丰润，具有“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的特色。加上人物轻松的动态，马蹄的轻举缓步，使人自然地感受到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春天气息。这种表现手法，具有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同时也充分体现了唐代女性所拥有的宽松的社会生活环境。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国力强盛，文化繁荣，对外开放，对内宽松，妇女的束缚也相对较少，因此女性之美也相应地呈现出了雍荣华贵的景象。唐代女子以丰腴的体态为美，加上高耸的发髻，飘扬的帔帛，显得华丽大方，充分体现了女性美上的“盛唐气象”。与《虢国夫人游春图》同一时期的《捣练图》中也体现了其“丰肥体”的人物造型。与之相比较，明代时期全力倡导儒家思想女性理想人格的设计，塑造“瘦欲无形”、“柔若无骨”，是女性具有明显的卑弱、顺从、依附的人格意义。
“艺术是一种具有社会审美属性的意识形态。”“襦裙、男装”、“体态丰腴”等代表了唐代的妇女尽管仍在封建宗法制的束缚之下，但她们勇于冲出封建礼教的禁锢，通过自己的努力与聪明才智使自己的社会地位和作用得到了显著的提高。那么，在绘画领域必然会受到这种观念的影响。首先在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中出现了体态“丰姿绰约”，“雍容华贵”，“脸庞丰润”；色彩“桃红嫩绿”相互辉映的艺术典型，追求“富态美”，“曲眉丰颊，雍容自若”，“太仓米贵贵人肥，肥了贵人成佳丽”的迷人风姿。它与明代形成的“细腰纤手，眉眼细小，明眸粉颊，下巴瘦，双肩纤削”的艺术样式，追求所谓的“弱不禁风”的病态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按今天的角度来看，丰腴的体态是不美的，甚至是不健康的。但它与当时的社会环境是密切相关的。
前面说到的《虢国夫人游春图》中的服饰、体态等充分展现、并证实了唐朝虽是我国封建社会发展的最高峰，是封建社会最为繁盛和开放的朝代。但唐代的女性在我国封建社会女性发展史上同样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唐代女性的地位较之封建社会其他
2009年第4期杨琳：从《虢国夫人游春图》看唐代女性的境遇·83·
朝代女性的地位是最高的，唐代女性地位的提高是当时封建社会宗法制对女性束缚的减弱及其统治者一些政策的影响。
社会地位是一个反映人们在社会关系中差别性的社会学概念。具体是指人们在社会等级关系中所处的位置，并通过人们在社会上所尽义务、拥有的权利以及受到的待遇等表现出来。在社会环境里，唐代的女性不再受古代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束缚，她们关心国家大事，积极地参与政治，还以天下为己任，在国家有危难时她们挺身而出，为国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唐代礼教与妇女教育都强调妇女守礼及安于本分的教育。唐代主张女性应读书识字，上至宫廷，下至民家，通达事理，能作诗文的妇女大有人在。官宦的家庭，普遍十分重视女性的教育，她们大多自幼便开始读诗书。唐代的歌舞盛极一时，因此音乐教育是唐代女性教育的一个显著特色。唐代的歌舞教育无论是在官宦之家、市民家庭还是倡优妓女都乐此不疲。杨贵妃就擅长音乐，擅跳胡旋舞，是音乐舞蹈的高手。她的《霓裳羽衣舞》名满天下，流传千古。在社交上，唐代女性不受礼法的约束，大胆地进行社交，特别是上层女性中社交成风，民间的妇女结社等都显示了唐代妇女有独立自主的交际活动，男女之间的交往不拘礼法、自由随便。在家庭环境中，家庭
是中国古代妇女们最主要的生活领域和活动场所。古代妇女们在家庭中的地位一般都十分低下，她们是家庭的奴隶，是男人们的附属品，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她们遵守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刻板条文，没有自己的生活。但是在自由度较高、开放性较大的唐代，妇女们在家庭中的地位是较高的，唐朝的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拥有一定的法定继承权，女性可单独为户主，具有较独立的经济地位。
以上所说到的，唐代社会所给予女性的较宽松的社会环境，使当时女性在社会、家庭等社会地位中的境遇有了较以前很大的提高，因此唐代妇女被认为是“中国妇女中比较幸运的一群”。绘画作品犹如历史的一面镜子，打开它，我们可以窥视唐代女性旷达、奔放、勇敢活泼的精神面貌，以及独特的行为风格、思想观念。从艺术史的角度，也可以追溯唐代仕女画以“肥”为美的风格产生的原因。参考文献：
［1］李小红.夏娃的探索［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2］高世瑜.唐代妇女［M］.西安：三秦出版社，1988.［3］郭海文.试论唐代妇女的服装［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04，（3）.
［4］黄均.仕女画的研究与技法［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1990.
ALookattheCircumstancesofFemalesintheTangDynastyfromthePaintingofaLadyoftheDukedomofGuoGoingonaSpringOuting
YANGLin
（SchoolofArtDesign，XinxiangUniversity，Xinxiang，Henan453000，China）
Abstract：TheTangDynastywasatthepeakofpowerandsplendorinChina’sfeudalsociety，inwhichtherewasahighdegreeofopennessandfreedom.ThefemalestatusintheTangDynastylivingundersuchbackgroundswasdifferentfromthosewholivedunderpatriarchalclansystemofancientfeudalChina.FemalesintheTangDynastyhadtheiruniquepersonalityfeatures.Artderivesfromlifebutitisbeyondlife.Paintingisareflectionofreallife.ThefigurepaintingsbasedonthesubjectoffemalesintheTangDynastyexactlyreflectedthesociallandscapeofwomen’sstatusinthatperiod.Itisfoundthattheyhadhadlessbondageandoppressionoffeudalritesandrituals，butmoredegreesoffreedom.That’swhyfemalesintheTangDynastywereknownforbeingopen鄄minded，boldandunrestrained，courageousanddynamic，whohadtheiruniquestyleofcomportmentandideologicalthinking.
Keywords：theTangDynasty；BellePaintingofancientChina；socialstatus
［责任编辑：李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