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素玲
文艺报 2005年09期
回看历史，中国人民对抗日战争的记忆，早就在许许多多的文学艺术作品中加以保存。还在抗日战争艰苦卓绝地进行的时候，报告文学、诗歌、小说、话剧、戏曲、电影、音乐、美术、舞蹈和其他样式的文艺作品，就裹着一身连天的烽火和血染的风采，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民族的英雄儿女们，为救亡图存而赴汤蹈火的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战争年代的种种生存状态和文化心态，都被记忆在了那些难以数计的作品里。伟大的抗日战争胜利后，直到当下，我们爱国的文学艺术家们继续用自己的各种文学艺术作品书写那一段历史，讴歌民族英雄，鞭挞民族败类，揭露和控诉日本侵略者的法西斯暴行。
自中国电视剧诞生以来，电视剧艺术家们也以极大的热情关注着历史供给的这一伟大的题材。举世皆知的是，作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中国的地位和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中国人民开展反法西斯战争，进行得最早，坚持的时间最长，战场最广阔，陆军作战规模最大，所付出的牺牲也最惨重。这为电视剧的创作提供了异常丰富的题材资源，使得我们的电视剧作家、艺术家们拥有了无比巨大的创作舞台。
上世纪80年代初，一部红极一时的抗日战争题材小说《夜幕下的哈尔滨》被改编成电视剧广受观众欢迎。随后，1985年，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40周年，28集电视连续剧《四世同堂》先后在北京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播出，引起了广大观众的强烈反响，骆玉笙老人的一曲《重整河山待后生》流传至今仍不绝于耳。
那之后，抗日战争题材引起了中国电视剧作家、艺术家们的关注。有关抗日战争的故事大体上在三类电视剧作品里不断地被演绎出来。一类是1988年出品的《末代皇帝》，讲述了清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的前半生故事，揭露了包括“九·一八”事变在内的日本军国主义的侵华罪行。像这样向着既往的历史延伸的，还有1991年出品的《北洋水师》，用甲午海战来引发我们民族的思考。一类像1989年出品的《忻口战役》，艺术地再现了第二次国共合作中，两党两军携手并肩共同抗日的第一个战役——忻口战役的真实情景。还有一类是在一些作品里侧面涉及到那个时代的场景，展示了那个时代的苦难生活，如1990年出品的《围城》，1991年出品的《南行记》《上海一家人》都是这样的作品。1990年出品的《宋庆龄和她的姊妹们》，也涉及这种题材，由此，以后还延伸到了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中。
上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电视剧进入空前规模大发展的时期。直到今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前夕，这种题材的电视剧大致上在两类作品中延续。
一类是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在迄今为止已经摄制并播放的3000多集的这一类作品里，像《张学良》，反映的是张学良将军在中国共产党影响下，和平解决了“西安事变”，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赞美了张学良被蒋介石“管束”而身陷囹囿时，仍然坚持抗日和祖国统一的伟大爱国主义精神。《同舟共济》则是描绘了我们党同各民主党派在抗日反蒋斗争中结成统一战线，为新中国的诞生作出重要贡献的。《延安颂》第一次全方位、多角度地反映了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以后，如何在艰难复杂的环境中站稳脚跟、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敌后发展根据地，开展游击战，组建八路军、新四军，壮大了人民军队，抗击了日本侵略者。还有《罗荣桓元帅》，也描述了一代帅才罗荣桓开辟敌后抗日革命根据地，为中华民族解放事业浴血奋斗的光辉业绩。《新四军》也是一部全景式展现新四军波澜壮阔斗争历程，完整、生动地再现一大批新四军将士英雄风采的作品。剧中，大量镜头都聚焦在抗日战争血与火的生死抗争上。
另一类是“红色经典”作品的改编和“翻拍”。光是这3年多，在国家广电总局先后获准立项的剧目就有：《烈火金刚》《红旗谱》《林海雪原》《红色娘子军》《迎春花》《红嫂》《苦菜花》《双枪李向阳》《少年英雄王二小》《沙家浜》《小兵张嘎》《这里的黎明静悄悄》《51号兵站》《鸡毛信》《铁道游击队》《地道战》《敌后武工队》《阿庆嫂》《红灯记》《嘎子》《永不消逝的电波》《战斗的青春》《吕梁英雄传》等。这些剧目，有的已经播出，有的将在今年播出。
和这些改编和“翻拍”的“红色经典”一起列为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活动的电视剧原创剧目，还有《记忆的证明》《中华女魂》《东北抗联》《北风吹》《杨靖宇》《关东金王》《刀锋1937》《逐日英雄》《狼袭草原》《茶马古道》《八路军》《滴血玫瑰》《夜袭阳明堡》《亮剑》《皖南旧事》《驼峰行动》《浦口1945》《代号021》《遍地英雄》《非常出击》《金陵子潮》《马母白文冠》《死于一九四二》《南洋泪》等等。改编本还有《一江春水向东流》。
电视剧《记忆的证明》于去年12月5日在央视播出后反响十分强烈，它告诉人们，只有“不忘记上一场战争”，才能“避免下一场战争的发生”。
《记忆的证明》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是，它回到了当年《忻口战役》曾经开通随后又在电影《血战台儿庄》放映之后中断了的一个题材领域，就是国民党爱国将士的抗日英雄事迹，也是我们电视剧不可忽视的描述对象。可以说，《记忆的证明》带着审视历史的新眼光预热了中国电视剧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电视荧屏，它带来的是中国抗日战争题材电视剧可喜的发展与进步。原因是：
其一，像《燕山战歌》演绎共产党与国民党利用长城抵抗日军侵略保卫北京的故事，《茶马古道》歌颂藏族、彝族、白族、纳西族等8个少数民族和汉族共同开拓茶马古道、团结一心共同抗日的壮举，《逐日英雄》将滇西各族人民三年死抗倭寇、八年抗战击落2000多架日机、壮烈捐躯800男儿的中国空军英雄等真实历史事件一一呈现，还有《远东特遣队》记述当年苏联红军远东部队中活跃着的一支“中国旅”，为东北的最后解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中国记忆》描写抗战时期活跃在云南的美国“飞虎队”的故事，《驼峰行动》展示中美两国空军将士在“二战”期间开辟驼峰航线抗击日本法西斯侵略的英勇事迹，以上这些都是题材和主题“禁区”的重大突破。
其二，这不仅是题材和主题“禁区”的突破，还是现实主义精神和原则的深化。这现实主义精神和原则的深化，一方面表现在，既有共产党敌后根据地和国民党正面战场的抗日战争的描写，又有各种非前线战场抗日行动的表现，比如《浦口1945》再现的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率领国共两军在南京浦口集中营内与日寇殊死战斗的事迹，《金陵子潮》再现的上个世纪40年代初南京青年学生反抗日伪统治的清毒运动，《南洋泪》再现的菲律宾华侨在抗战时期表现出的令人折服的爱国主义精神。另一方面表现在，既书写民族精英的英雄伟业为一代豪杰塑像，又记录中国普通民众中的平凡小人物的爱国热忱和抗敌行为。比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刀锋1937》《马母白文冠》《死于一九四二》都是这样的作品。还有以《记忆的证明》为代表的许多作品都十分注意在人物身上挖掘并描述深度复杂的人性。而这，正是文学艺术作品成功的一个重要衡量尺度。
其三，这一大批抗日战争题材电视剧还在艺术上极力追求创新。比如，就叙事策略模式而言，其中，《八路军》《东北抗联》《驼峰行动》，追求的是史诗性的宏大叙事，《马母白文冠》《金陵子潮》《刀锋1937》以至《一江春水》则着意于世俗性的寻常叙事，《关东金王》《遍地英雄》和《滴血玫瑰》《代号021》等等，却十分在意于传奇或惊险叙事。就叙事文本形态而言，其中，《非常出击》就采用了“轻喜剧”的文本形态，导演英达还尝试用《虎口脱险》的模式打造反映抗战历史题材的情景喜剧。
不过，从这些抗日战争题材剧目的摄制和播出情况来看，有些问题也是值得注意的。比如，像《林海雪原》那样改编和“翻拍”“红色经典”作品，在“解构主义”的侵袭和伤害下，消解原作的审美价值和艺术格调，就不能容忍和姑息。《刀锋1937》以旧上海一个女评弹演员为叙事点，又以她深陷在两个男人的情感纠葛中的种种故事为支撑，很容易“落套”而趋“三角恋情”之“俗”。被主演兼导演冯远征自称为“另类的抗日剧”的《滴血玫瑰》，将剧中一位用行动去维护国家利益的警察局长定位在玩世不恭、黑白道通吃的人，将由台湾女星萧蔷扮演的剧中女主角——上海滩上亦正亦邪的歌女苏雪，放置在不仅“接待”日本侵略军还与上海“十大公子”的复杂感情纠葛之中，人们不能不担心，他们有可能在“人性化”的表现上遭遇一次滑铁卢。由赵亮投资拍摄的《非常出击》走轻喜剧的路子也会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在一部严肃的抗日战争题材电视剧作品里“搞笑”是有很大风险的，弄不好，就会像鲁迅当年说的那样，“将屠夫的凶残化为一笑”。另外，《刀锋1937》原本是一部涉案剧，剧本后来重写一遍，以破案为主的叙事魔术般地变成了抗日背景下一个军人坎坷命运的叙事，虽然“改头换面”，孙红雷依旧担当主角。这样的创作也让人不好揣摩。
列宁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们今天拍摄和播出这么多的抗日战争题材的电视剧，就是为了不要忘记过去。我们都会期待着，这些电视剧一定会帮助我们证明并且延续和强化中国抗日战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