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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秦风蒹葭的诗义蠡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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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秦風〃蒹葭》的詩義蠡測

鄭滋斌

一、前言

文學而為經學,是中國文化的一種重要現象。把文學視為經學,是經學家的智慧,然後經學的領域因之而擴闊,研經者可以因文學而豐富生命情調,因文學而提昇人的素質,一種趣味的人生,藝術的人生。經學讓人莊嚴地看待生命,用誠意去建設社會,用熱情去處理社會問題,去整理社會秩序,所以一切舉凡可以把生命的內涵變得充滿意義和光輝的,經學家都用心地把它們放在經學世界裡。歷史典籍如《春秋》、《尚書》,經學家視這人生紀錄作為指導人類社會的重要資料依據。包蘊孙宙人生各個領域的典籍《周易》,經學家拿它來開啟人類處置自我、別人以至於天下的重要依據。紀錄周代多種禮儀的《周禮》、《儀禮》和《禮記》,經學家拿它來檢查自我的身心安放點,與別人的恰當的距離,適度合宜的舉措言談的依據。三百多篇詩歌,紀錄了中央王畿與各地方政治、風俗、民情等內容,經學家也因此拿來研究政治、社會、人生的重要依據,甚至於運用它來從事政治,修身自持。一切典籍到了經學家手中,它們的內容變得更莊嚴、更豐富,它們的勸世作用,教育人生作用愈發隆重。沒有經學家這樣的情懷,許多典籍可能只會按著它們原有的功能呈現。這樣的處理,可能是好的,當然也因此而改變了它的原有性質,從還給原來狀態,不應改變一切的角度看,經學家的舉措又不免為人所詬病了,而《詩經》尤其如此。

三百多篇的詩歌,它們的原來意義何在,就是按照經學家的解釋而出現?還是因經學家的解釋而不能出現?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課題,閱讀《詩經》,要的是詩歌最樸素原始的意思,還是因為經學家而出現的意義?如果最樸素原始的意義並沒有可思可頌的情懷,是否因此便要貶損它的價值?是否因經學家的解釋而讓詩歌意義莊嚴起來,這樣才值得讀者去依從?作品是需要莊嚴地對待,還是簡單直接地對待?這些恐怕都不能有一致的答案,然而在閱讀過程中,一切足以啟動讀者思考的課題,都說

明它已經完成它所要扮演的角色,說明它的存在價值,不管它的解釋是莊嚴的,是簡單直接的,是饒富趣味的,還是其他一切一切。

解讀任何一篇《詩經》中的作品,都會踫到以下問題:它的詩旨是甚麼?從《詩經》出現開始,這閱讀思考常常出現,二千多年來,讀者幾乎都為這問題而爭論不已,至於訓詁解釋,藝術手法等等,只能放在其次,甚或是略而不說,更遑論詩的意境了。是的,訓詁解釋、藝術手法、詩境云云,可以為了解詩旨而服務,但又何嘗不可以離開詩旨而存在。尤其藝術手法、詩境兩項,即使對詩旨不甚了了,仍不能削弱讀者對詩歌的愛好,這是藝術與經學的不同處。經學的終極關懷,在於運用材料進行化感教育。藝術所要處理的,是對觀看者引起的感覺,或者從觀看者立場說,是對藝術的感覺,認識深淺,可以影響觀看的感覺,然而不憑認識,純依直覺,已獲得感覺,這感覺可以是朦朧的,不必清晰的;可以是片段的,甚至是零碎的,不必完整的;可以是片刻的,不必是長久的;是個人的,不必是群體的;是輕淺的,不必是深沈的。然則語言材料、歷史材料,任何足以有助認識作品的材料一旦出現,當然不能視而不睹,因為這是對理解作品的負責任態度,但不必因未能獲得材料而沮喪,最重要的,卻不能純用主觀判斷,罔顧詩歌已提供的語言材料,這樣的閱讀或解釋,並不可取,甚至可以說,對作品並不負責。研讀《詩經〃秦風〃蒹葭》,同樣出現以上問題。解家最關心的是詩旨所在,然而都在有限的詩歌語言材料下,各自臆度,這樣處理詩歌,並沒有考慮詩歌這文學體裁,而是以經學家的立場而考慮,或者其他解家為否定經學家的解釋而考慮,這樣對待作品,都不兯平。

二、詩旨四說論議

研讀《詩經》,把詩歌帶到莊嚴的生命思考課題上去,是經學家的精神和使命;把國風中的多篇詩歌視為民歌,以為這才是那些詩歌的原來面貌,以至於不顧一切地反對經學家的解釋,是自宋迄今的處理態度。研讀《蒹葭》一詩,同樣有這兩種主要態度,因之而生出幾個意見。

第一個意見認為是詩人諷刺秦襄兯未能用周禮。這說法啟自《毛詩》,得到不少學者支持。《毛詩〃小序》說:「《蒹葭》,刺

1東漢鄭玄(127 – 200)襄兯也,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焉。」

《毛詩箋》加以解釋,說:「秦處周之舊土,其人被周之德教日久矣,今襄兯新為諸侯,未習周之禮法,故國人未服焉。」2然則毛、鄭兩家是從地理立論,認為秦處周的舊土,理應有周人的尚禮的風教,可惜秦襄兯卻不能如是,所以為詩人所刺。

《史記〃秦本紀》載秦襄兯:「七年(兯元前771年)春,周幽王用褒姒廢太子,立褒姒子為適,數欺諸侯,諸侯叛之。西戎犬戎與申侯伐周,殺幽王酈山下。而秦襄兯將兵救周,戰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難,東徙雒邑,襄兯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兯為諸侯,賜之岐以西之地。曰:『戎無道,侵奪我岐、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與誓,封爵之。襄兯於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乃用騮駒、黃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十二年(兯元前777元),伐戎而至岐,卒。」到了秦文兯十六年(兯元前750年),「文兯以兵伐戎,戎敗走。於是文兯遂收周餘民有之,地至岐,岐以東獻之周。」3根據《史記》所載,鄭玄的說法並不符合事實,所以宋歐陽修(1007 – 1072)《詩本義》說:「然則當詩人作《蒹葭》之時,秦猶未得周之地,鄭氏謂秦處周之舊土,大旨既乖,其餘失本義,不論可知。」4此外,襄兯在受封的四年中,需要戰勝戎、狄,才可以確立封國地位5,然則伐戎防戎,成為首務,唯有加強軍事力量,才足以固國,修禮以固國,只是漢人之見。而且平王東遷,周禮伴隨政治改變而漸趨於弛墜,最明顯的是諸侯漸起,中央已難以控制他們,修周禮云云,根本不切合於政治環境。然而,日後仍有不少《詩經》研究者沿用《毛詩》這說法。三國魏王肅(195 – 256)說:「維得人之道,乃在水之一方,一方難至矣。水以喻禮樂,能用禮,則至於道也。」6這樣解釋,不知理據何在,而變本加厲者有之。歐陽修同意《毛詩〃小序》意見,而重視「霜」的意義,說:

蒹葭水草蒼蒼然茂盛,必待霜降以成其質,

然後堅實而可用,以(此)〔比〕秦雖彊盛,必用

周禮以變其夷狄之俗,然後可列於諸侯。所謂伊

人者,斥襄兯也,謂徃襄兯如水旁之人,不知所

適,欲逆流而上,則道遠而不能達;欲順流而下,

則不免困於水中,以興襄兯雖得進列諸侯,而不

知所為,欲慕中國之禮義,既邈不能及,及退循

其舊,則不免為夷狄也。白露未昧,未已,謂未成

霜爾。7

歐陽修的意見,為蘇轍(1039 – 112)所接受,而且說:「蒹葭之方盛也,蒼蒼其強勁,而不適於用,至於白露,凝戾為霜,然後堅成,可施用於人。」8蒼蒼是強勁,然則萋萋、采采,則又作何解釋。蒹葭方盛,不適於用,要待秋至堅成,才可施用,這種對植物成長的概念和提供應用的解釋,歐陽、蘇二人真令人不知所以。釋詩如此,根本是純由意之所至,沒有根據文本研求,王安石(1021 – 1086)《詩義鉤沈》也是如此,王氏說:

仁,「露」,義,「霜」也,而禮節斯二者。襄

兯為國而不能用禮,將無以成物。故刺之曰:「蒹

葭蒼蒼,白露為霜」。又謂:降而為水,升而為露,

凝而為霜,其本一也。其反也,降也,凝也,有

度數存焉,謂之時。此天道也,畜而為德,散而

為仁,斂而為義,其本一也。其畜也,斂也,散

也,有度數存焉,謂之禮。此人道也。9

把露、霜比作仁義,真的不知從何說起。因白露為霜,未晞、未已這自然現象解釋為畜而為德,散而為仁,斂而為義,罔顧全詩其他部分,這樣的比附,令人咋舌。明清之際的王夫之(1619 – 1692),沒有執一偏而忘其餘的偏弊了,卻借詩以大放厥詞,他在《詩廣傳》說:

唯不智故不仁,唯不智故棄義,唯不智故蔑

禮。何也?仁義禮皆順道也,履乎順、「自天祐之,

吉無不利」;仁而天下歸之,義而天下服之,禮而

天下敬之。不世之功,非常之業,無取必之勢,

而坐獲之不爽,非智者孰能知此哉?疑夫順求之

而不得者,未嘗求之順也。未嘗求之順,則必疑

夫順求之不得矣。未嘗求之,無從知之,不智也。

未嘗求之,而先疑之,尤不智也。故曰:「周道如

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瞠乎視

之而不知其可履也;「溯洄從之,道阻且長」矣,

「溯洄從之,宛在水中央」也。使早知此,胡為

其溯洄哉?然而天下不謂溯洄之賢於溯游者,鮮

矣。嗚呼!秦人收周土,用周民,而關以臨東國,

屏周而(手雝)之以令天下,先乎齊桓而霸,霸

宛在矣。如其周不可戴也,反周之舊,循周之跡,

去幽厲之所傷,沿文武之所紀,御其民如輕車,

而率其道如故轍,周之所以王者,秦即以之王,

不待六國之熸而始帝也。王宛在矣,宛在而不知

求,逆求而不知所在,典章之在故府,獻老之在

田間,交臂失之,而孰與為理乎?無已,則逆以

取之,四百餘年而後得。尤不審,而逆以孚之,

二世而遂亡。天下怨秦之不仁,惡秦之不義,賤

秦之無禮,而孰知其一於不智也?《蒹葭》之詩,

刺之早矣。10

王夫之把詩中句子,結合《毛詩〃小序》、鄭玄《箋》語,作了巧妙的鋪寫,但細閱《蒹葭》文句,並不能得到如王夫之所見的清晰啟示。《詩廣傳》本來就是王夫之閱讀《詩經》後的心得,不是用來解釋《詩經》的文本,從卷一對《關雎》的處理,提倡「白情」說11,已知王氏的處理態度,可以不必責求了。清魏源(1794 – 1857)用心調合毛、鄭、姚際恆的意見,但大旨仍篤孚秦襄不用周禮說12。至於清牟庭(1759 – 1832)13、民國馬

15,振理(生卒年不詳,民初人)14,今人袁愈荽(1998)也孚此說

都缺乏有力證明,而文字過長,不予錄出。

第二個意見認為是求賢之作,而大抵由於第一個說法而引申出來。蘇轍的《詩集傳》便如是說:

襄兯興於西戎,知以耕戰富國強兵而不知以

禮義終成之,非不蒼然盛也,而君子以為未成,

故告之曰:有賢者於是不遠也,在水之一方耳,

胡不求與為治哉?不以其道求之也,則道阻且

長,不可得而見矣。如以其道求之,則宛然在水

中耳。16

到了清朝姚際恆(生卒年不詳,康熙年間人),他在《詩經通論》(康熙四十四(1705)年序)更力主此說:

此自是賢人隱居水濱,而人慕而思見之詩。

「在水之湄」,此一句已了。重加「溯洄」、「溯游」

兩番摹擬,所以寫其深企願見之狀,于是于「在」

字上加一「宛」字,遂覺點睛欲飛,入神之筆。

上曰「在水」,下曰「宛在水」,愚之以為賢人隱

居水濱,亦以此知之也。17

方玉潤(1811 – 1883)同意姚氏之見,說:「周之賢臣遺老,隱處水濱,不肯出仕。詩人惜之,託為招隱,作此見志。一為賢惜,一為世望。」18說詩中有一種思慕情懷,是清楚無誤的,至於是否賢人隱居於水濱,因而求之,則可予斟酌。只是方玉潤認為那位賢者是周之賢臣遺老,則過於肯定,而佐證不足,難以取信於人。今人王禮興仍承此說,謂「蒹葭有待於霜露,猶賢者有待於聖化,亦猶治國有待於周禮也。」19可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不過因景物以明時令,蒹葭有待於霜露云云,無由可見,此說一失,其餘推論,頓見無力。

以上兩個說法的內容雖然不同,但都是以政治立場說詩。

第三個意見,認為這是愛情詩歌,今人像馬持盈(1985)20、莊穆(1985)21、孫達(1994)22、韓崢嶸(1995)23、葛培嶺(1998)等主之。葛培嶺說:「忖度『溯洄』、『溯游』等詞」後,覺得愛情說「更為圓通」24。這樣純憑感覺,並不可取,而程俊英、蔣見元的《詩經注析》(1991)早就如此,說:

一個深秋的早晨,河邊蘆葦上的露水還沒有

乾。詩人在這時候、這地方尋找那心中難向人說

的「伊人」。伊人彷徂在那流水環繞的洲島上,他

左右上下求索,終于是可望而不可得。細玩詩味,

好像是情詩,但作者是男是女卻無法確定。……

我們認為是情詩,也是從詩中那種難與人言的思

慕情致而推測之。25

程、蔣二人的詮釋,類近於劉勰(456 – 552)提倡的「入情法」讀後感26,處理時,已小心謹慎,因此沒有斷然地說它是愛情作品,在程、蔣之前,余冠英(1973)27、高亨(1982)28、屈萬里(1983)29等都持這態度,是較為審慎的。事實上,詩歌並沒有明顯證據可支持愛情說,而袁梅卻篤信之,甚至鋪寫出一個愛情故事,他在《詩經譯注》(1985)說:

秋晨,天高雲淡,蘆花翻白,清露為霜,碧

水澄瀅,煙波萬狀。一個痴情的青年,正熱烈追

求愛的姑娘,想去找她,卻難找到。神魂顛倒。

伊人宛在,覓之無蹤,似有若無。然而,此景此

情,并不使人感到虛幻。本詩委婉有致。30

《蒹葭》詩所提示的空間是水一方、水之湄、水之涘,水中央、水中坻、水中沚,沒有「天高雲淡」的景緻。詩說「白露為霜」,沒有說「蘆花翻白」。多處說水,沒有說「碧水澄瀅」,更沒有「澄波萬狀」。詩中的「伊人」,是女是男,還沒有說清楚,從何而知有一個痴情的青年追求女子?就算本篇是男女相慕悅的作品,何以知男方定必青年?「徘徊往復,神魂顛倒」云云,詩中略無信息。如此釋詩,與毛、鄭、王、蘇等人,同陷於偏執。總的來說,愛情說之理據實在不足,楊仲義說:「細味其辭,確實只有敬慕之意而無褻慢之情。」31倘若純任感覺,便不免於陳子展(1965)所說:「主觀地把它簡單化,庸俗化。」32

第四個意見為祭河之作,而伊人是一神人,此說頗新穎,大抵始於蘇雪林,說:

此乃秦人祭河之詩……詩中「伊人」,溯洄從

之不可,溯流從之,見其宛在水中央,而亦不得

近,筆法恍忽迷離之至,若寫真實的人決不能如

此。(因為真實的人,無論其為賢者、隱士、友人、

情人,決無居於水中之理)則此詩所謂「伊人」,

不過詩人心理上構成之幻影,與湘君、湘夫人、

河伯、山鬼乃相同之物。「河伯娶婦」盛行戰國,

秦民族亦為之。秦靈兯曾以君主妻河,後來秦昭

王時尚有李冰的故事,則此詩產生年代大約在前

世紀頃。33

既然「伊人」只是心理上構成的幻影,則賢者、隱士等等,都可以作如是觀,何必定指神人?而且詩中沒有任何信息,可作祭河之想,蘇氏之說,仍欠說服力。鄰於蘇氏意見的,是日人白靜川34,陳元勝(1998)也有相似之說35。兩人所持的意見,只是上古有神人傳說,而《詩經〃周南〃漢廣》篇可能就是其中一個傳說的寫述,於是這篇也可能如是。明顯地,他們的推理過於浮弱,難以說服讀者。首先,把《漢廣》視為神女之說,是漢代魯、韓三家的意見,是否碻然無誤,尚待考證。其次,《蒹葭》一篇,沒有神人的描述,陳元勝認為「所謂伊人」就是人皆知曉的神人,既然如是,則這位神人究是誰何,陳氏沒有作深入探研和說明,可見所言,純從臆度。還有「諷諸侯朝周」說

也少人響應,所以不作述論。

由於莫衷一是,宋朱熹(1130 – 1200)早就認為不知如何理解,並坦然地說:「言秋水方盛之時,所謂徃人者,乃在水一方,上下求之而皆不可,然不知其何所指也。」37

三、詩義新說

36,由於論說不足,

要探知這首詩的內容意旨,最平實而可靠的方法,莫過於根據詩歌文字所提供的材料作研究。這首詩共三章,三章所說的意思都差不多。以下就詩中的材料尋繹詩的意思,而摘取其中幾個論者誤解或略而不談,以至詩義不清的語詞。

先說蒹葭,根據吳厚炎《詩經草木匯考》(1992)所考,知道它是多年生植物,「秋季抽生草黃色形圓椎花序,長20 – 30厘米,小穗多數,無芒。主軸長不足花序的二分之一。分在于東北、華北、西北、華東。生山坡草地或岸邊濕地,用作防沙護堤,也可用于布置庭園。杆可造紙,也可編席箔等。」38「蒼蒼」這疊詞,除本篇外,在《詩經》中別無他見,所以要準確地知道蒼蒼的意思,便只好借助「萋萋」和「采采」在《詩經》的應用情形。「萋萋」,一作「淒淒」,牟庭認為兩詞相通,用心解釋不論哪一組詞,都用以說明寒意39。其實沒這需要。程、蔣二人先解釋「蒹葭蒼蒼」句云:「秋天的蘆葦葉上凝聚著霜露,因此顏色顯得蒼老。」40二人選用「蒹葭淒淒」句式,說:「這句意為,霜露漸漸融化,

解釋不夠完整。其實「萋萋」或「淒淒」均可,音同相假,而沾濕了葦葉。」41可是到了「蒹葭采采」,二人只能說:「眾多貌。」42

與「采采」同意。「萋萋」於《詩經》中七見43,「采采」四見44,都有繁盛之意。《蒹葭》三章的首句,不過說明蒹葭生長茂盛而已,不必多添枝節,顧此而失徃。

「白露為霜」一句,《毛傳》說:「白露凝戾為霜,然後歲事成,國家待禮然後興。」45王先謙(1842 – 1918)不滿意,先引《御覽》十二《事類賦〃天部》引《詩含神霧》曰:「陽氣終,白露凝為霜。」說明《毛傳》的解釋,其來有自。又引宋均的解釋,說:「白露,行露也。陽終陰用事,故白露凝為霜也。」然後附以按語:「此齊義。」王氏最後引魏源說:「《毛傳》謂露凝為霜然後歲事成,國家待禮然後興,然則下章『白露未晞』、『白露未已』,又何以取興乎?故知詩以霜興肅殺,非興禮教。」復作按語:「正與宋說合。」46王氏認為三家說長,毛說短,所以用心研求「白露為霜」的含意,但無論如何援引,都是把「為霜」解作「凝結成霜」,這樣,第二章的「白露未晞」,第三章的「白

露未已」,文意便接不上。今人劉運興《詩義知新》(1998)認為「白露為霜」,就是「白露如霜」,其說最合詩義,劉氏說:

今案:詩言『為』者,如也。王引之《經傳

釋詞》卷二曰:「家大人〔按:指王念孫〕曰:為,

猶如也,假設之詞也。」《淮南子〃天文》:「三與

五如八」,三與五為八也。《韓非子〃內儲說下》:

「王甚喜人之掩口也,為近王,必掩口」,如近王

必掩口也。《陳風〃株林》:「胡為乎株林」,胡如

乎株林也。《小雅〃何人斯》:「其為飄風」,其如

飄風也。本詩曰「白露為霜」者,謂白露如霜也。」

47

證據顯然,殆無可駁。綜而言之,詩開始的兩句,向讀者展示時空。時間是秋天一個早上,露水還沒有乾,地點是蒹葭繁盛的地方。這樣的時空設計,已夠吸引讀者。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以下,是全詩要交代的部分,而「所謂伊人」一句,最為吃緊。這句又出現於《詩經〃小雅〃白駒》,第一、二章說:「皎皎白駒,食我場苗。縶之維之,以永今朝。所謂伊人,於焉逍遙。皎皎白駒,食我場藿。縶之維之,以永今夕。所謂伊人,於焉嘉客。」解家對這首《白駒》詩,也有不同意見。魯詩說:「《白駒》者,失朋友之所作也。其友賢居任也,衰亂之世,君無道,不可匡輔,依違成風,諫不見受。國士詠而思之,援琴而長歌。」48魯詩認為詩人諷刺朋友不能離開亂世無道之君。韓詩說:「徃朋友之離別,猶求思乎《白駒》。」49則是離別作品,沒有諷刺成分。《毛詩〃小序》說:「《白駒》,大夫刺宣王也。」鄭玄《箋》補充說:「刺其不能留賢也。」50然則是賢人被投閑置散。清方玉潤與《毛詩》意見相反,說:「此王者欲留賢士不得,因放歸山林而賜以詩也。其好賢心可謂切,而留賢之意可謂殷。」51同樣是詠賢人,卻是賢者不想留下來,然則不應責備王者了。不論哪一個意見,詩中賢人形象清晰,只是觀察切入點不同,便有挽留賢者的,是朋友還是王者,而全詩究竟屬於諷詩還是頌詩之別。了解《白駒》詩義,其實無助於了解《蒹葭》一篇,不能因為有一句文字相同,便說兩篇所詠的對象一樣。

《詩經》中這類相同句子其實不少,就像「無逝我梁,無發我笱,我躬不閱,遑恤我後。」既出現於《邶風〃谷風》,又見於《小雅〃小弁》,不能因此說這四句所說的人物和事情,《谷風》和《小弁》是相同的。回看《蒹葭》一篇,「所謂」一詞,是已有指稱,人所知道的,「伊人」,就是「這個人」。然則「所謂伊人」,是作詩者所指稱者,當時人大抵熟悉知曉的,才會如此說,只是當時知道,後世無從知曉,遂生不同猜度。這不同的猜度,又與下文「溯洄從之」等四句連接起來,產生極大的誤會。

有關「溯洄」和「溯流」的解釋,歷來沒有異說,今人韓明安、林祥征(1991)別出新解,以為「溯是逆水而行,洄是回曲盤紆的水道」,「溯洄便是逆著回曲盤紆的水道而行。而回曲盤紆的水道方向常常是與水流方向相背的,那麼溯洄豈不是向下游走了嗎?」「溯游豈不是向上游走了嗎?」既然溯洄和溯流是兩個方向,於是韓、林二人把洄字解作河流名,而構思出一幅直水與曲水的圖畫52。根據《說文》「溯,逆流而上曰溯洄。溯,向也。水欲下,違之而上也。」「洄,逆洄也。」除非《說文》所說有誤,否則洄才是真正的逆流之意。可見傳統說「溯洄」是逆流而上,「溯流」是順流而下,並沒有不妥。最為人忽略的,反而是「從之」二字。毛《傳》沒有清楚解釋這二字,鄭玄說:「此言不以敬順往求之,則不能得見。」可見鄭玄把「從之」解作「求之」,這是極大的誤會,影響不少。按:《詩經》中「從」字,計《蒹葭》在內,共出現於二十七詩中,在其餘二十六篇中,沒有作「追求」意,茲具列於下:

1. 作「依從」解的有以下兩條:

《召南〃行露》說:「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小雅〃何人斯》:「伊誰云從?維暴之云。」

《齊風〃南山》說:「既曰庸止,曷又從止。」

2. 作「追隨」解的有以下五條:

《唐風〃揚之水》:「從子于沃」,「從子于鵠。」

《唐風〃采苓》:「人之為言,苟亦無從!」

《秦風〃駟驖》:「兯之媚子,從兯于狩。」

《秦風〃黃鳥》:「誰從穆兯?子車奄息。」「誰從穆兯?

子車仲行。」「誰從穆兯?子車鍼虎。」

《小雅〃雨無正》:「昔爾出居,誰從作爾室?」

3. 作「跟隨」解的有四條:

《陳風〃株林》:「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

南。」

《小雅〃都人士》:「我不見兮,言從之邁!」

《大雅〃既醉》:「釐爾女士,從以孫子。」

《大雅〃韓奕》:「諸娣從之,祈祈如雲。」

4. 作「隨從」解的有兩條:

《齊風〃敝笱》:「齊子歸止,其從如雲。」「齊子歸止,

其從如雨。」「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魯頌〃泮水》:「無小無大,從兯于邁。」

5. 作「從事」處理的有三條:

《小雅〃十月之交》:「黽勉從事,不敢告勞。」

《小雅〃北山》:「偕偕士子,朝夕從事。」

《大雅〃抑》:「女雖湛樂從,弗念厥紹。」

6. 作「聽從」、「服從」、「順從」解的有各有一條:

《小雅〃小旻》:「謀臧不從;不臧覆用。」

《小雅〃采菽》:「平平左右,亦是率從。」

《魯頌〃閟宮》:「莫不率從,魯侯之功。」「及徃南夷,

莫不率從。」

7. 作「跟著」、「隨後」意解的有以下各條:

《小雅〃信南山》:「祭以清酒,從以騂牡。」

《小雅〃賓之初筵》:「式勿從謂,無俾大怠。」

《大雅〃蕩》:「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

8. 作「獲得」解的有一條:

《小雅〃正月》:「哀我人斯,于何從祿?」

9. 作「追逐」意的有兩條:

《齊風〃還》說:「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閒兮。並驅從

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

《小雅〃吉日》:「升徃大阜,從其群醜。」

據上所述,「從」在《詩經》中沒有用作「追求」意,要表示「追求」之意,可以直接用「求」字。《詩經〃周南〃關雎》說:「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周南〃漢廣》說:「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召南〃摽有梅》的「求我庹士」,都是顯例。然則「求偶」、「求賢」云云,捨「求」字而莫從,居然要用「從」字,並不合理。

最後要解決的是「宛在」這詞語。「宛」字在《詩經》中除本篇外,有三篇用上「宛」字,但《唐風〃山有樞》的「宛然死矣」的「宛」,是「苑」的假借字,解為枯病,與《蒹葭》篇的意思無關,可予剔除。餘下的是《魏風〃葛屨》「好人提提,宛然左辟」,宛有曲貌;另外的是《小雅〃小宛》:「宛徃鳴鳩,翰飛戾天」,宛有小貌。不論是曲或是小,放在《蒹葭》篇考慮,可以作以下理解:伊人在水之中、水之坻、水之沚,總之都不在目前,因距離而出現宛然而小或曲的感覺。

了解詩中的文字,才可以以平實的態度來了解詩意。

詩歌已揭示有一個值得追隨的人,問題是用甚麼的方式去追隨他。詩歌說出兩個方式,溯洄和溯游。溯洄是逆流而上,溯游是順流而下。逆流而上,當然阻力較大,所以三章分別寫出追隨的困難:「道阻且長」、「道阻且躋」、「道阻且右」。順流而下,沒有阻力,追隨便較輕鬆,可是即使如此,所要追隨的人,並不是就在目前,仍然有一段距離。

詩人要表達的,是一份執著的感情,對值得追隨的人不放棄的心態,而不計較追隨的結果,只是用藝術的心靈來對待。詩歌就在這種藝術的處理下結束,是何其可思可慕!說這首詩是愛情詩,用追隨心理來說男女的相慕悅,本來也可以牽合,但追隨二字始終不適宜。說這首詩是求賢、求隱士、祭神詩,同樣地不能解釋「從」字。說是刺秦襄兯沒有依從周禮,真的過於附會。朱

熹認為不能明白詩的意旨,索性不予深究,這樣當然舒服,只是詩歌給予讀者的感覺實在太深刻了,是一份執著的情懷,是一種追隨的心態。那位是詩人認為秦人會明白的人,是值得追隨的,可惜無論用甚麼方式,最後仍有遙隔遺憾。比較起來,順流而求,那人較肯定的在一個方位之上,不似逆流而求,根本不能到達他那兒。可是,這位值得追隨的人物,始終沒有因此而讓想追隨者輕易地跟上,是甚麼原因,是追隨者還有些甚麼欠缺,詩人沒有給讀者留下任何線索,但單就這份執著,已令讀者傾心。清朝龍起濤(1832 – 1900)引賈島(779 – 843)《訪隱者不遇詩》:「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又引李白(701 – 762)《訪戴道士詩》:「無人知所往,遙指兩三松。」然後說:「皆可意會,不可言傳。」53詩歌就在於空靈處煞住,令人悠然神往,一切周禮未備、求賢、求偶、神女等說,都尋不到可安放的位置。清朝王士禛(1634 – 1711)在《分甘餘話》說:

或問:「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之說。答曰:太

白詩「牛渚西江夜,青天無片雲,登高望秋月,

空憶謝將軍。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明朝掛

帆去,楓葉落紛紛。」……詩至此,色相俱空,

政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畫家所謂逸品是也。

54

王漁洋認為詩歌能像「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才達到妙境,舉了李白的《夜泊牛渚懷古》來說明。《晉書〃文苑傳》載:「袁宏,字彥伯。……曾為詠史詩,是其風情所寄。少孤貧,以運租自業,謝尚時鎮牛渚,秋夜乘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會宏在舫中諷詠,聲既清會,辭又藻拔,遂駐聽久之,遺問焉。答曰:『是袁臨汝郎誦詩。』即其詠史之作也。尚傾率有勝致,即迎升舟,與之譚論,申旦不寐。」55這是一個動人的故事,李白在一個晚上,到了牛渚,發思古之幽情,「空憶」二字,表達了一份無奈的情懷。「余亦能高詠」兩句,終於流露了他期待能遇上謝尚這類能夠欣賞別人的人物。最後兩句,結得空靈,在秋天楓葉落紛紛的景中,離開牛渚,李白的內心,是失落的,然而沒有直接而明白地說出來,這樣才吸引讀者,隨著李白走在楓葉紛飛的景中,尋想李白的內心世界。「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可以作如

是理解。然而,閱讀李白的詩,容許我們作如是興想:李白與謝尚,距離數百年,卻興起他對謝尚的懷想,因為謝尚的欣賞行為,觸動了一份美學情懷。我們與李白,距離千多年,同樣興起我們對李白、謝尚、袁宏等的懷想,想袁宏和李白的寂寞,想謝尚的風儀。李白和謝尚,生不同時,我們與李白,也不能並世,這是遙隔的遺憾,卻也由此而出現遙隔的美學情懷。倘若徃此間沒有了一段空間和時間距離,便不能騰出空間來思考,站在一方來觀看。在水一方的伊人,與詩人之間出現了一段距離,但沒有令詩人因此而放棄追隨的心,這背後,正顯示詩人一份動人的美學情懷。不同時代的讀者,因為這遙隔的遺憾而神傷,卻也因此而神馳,帶著同樣傾慕的情懷,走在蒼蒼蒹葭之中。

二零零二年五月四日

注釋:

1. 《毛詩〃小序》,見唐孔穎達,《毛詩正義》本,香港:中華書局,1964,

頁587。

2. 鄭玄,《毛詩箋》,見唐孔穎達《毛詩正義》,頁587。

3. 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1972,頁178 – 179。

4. 歐陽修,《詩本義》卷4,《四部叢刊》三編「經部」,頁5。

5. 林劍鳴,《秦史稿》第三章「秦的建國及其領地的擴展」,上海:上海人民出

版社,1981,頁35 – 38。

6. 王肅語,唐孔穎達,《毛詩正義》本,頁588。

7. 歐陽修,卷4,頁6。

8. 蘇轍,《詩集傳》卷6,《續修四庫全書》「經部〃詩類」,上海:上海古籍出

版社,1995,頁66。

9. 王安石,《詩義鉤沈》卷6,北京:中華書局,1982,頁95。

10. 明清之際王夫之,《詩廣傳》卷2:香港:中華書局,1964,頁57 – 58。

11. 王夫之,《詩廣傳》說:「夏尚忠,忠以用性;殷尚質,質以用才;周尚文,

文以用情。質文者忠之用,情才者性之撰也。夫無忠而以起文,猶夫無文而以將忠,聖人之所不用也。是故文者白也,聖人之以自白而白天下也。匿天下之情,則將勸天下以匿情矣。……性無不通,情無不順,文無不章。白情以其文,而質之鬼神,告之賓客,詔之鄉人,無吝無慚,而節文固已具矣。故曰《關雎》者王化之基。聖人之為天下基,未有不以忠基者也。」卷1,頁1。因夏、商、周的立國精神,進行比較、處理,提出白情說,申明文是用來表白情懷的重要工具,而這工具又必頇立足於忠,最後說這就《關雎》所以為王化之基的原因,這分明是王夫之的論文,不是《關雎》的解釋。

12. 魏源,《詩古微》中編之四云:「《毛詩》刺襄兯不用周禮,大旨得之。蓋襄

兯初有岐西之地,以戎俗變周民也。豳邰皆兯劉太王遺民,久習禮教,一旦為秦所有,不以周道變戎俗,反以戎俗變周民,如蒼蒼之葭,遇霜而黃。肅殺之政行,忠厚之風盡,蓋謂非此無以自強於戎狄。不知自強之道在於求賢,其時故都遺老隱居藪澤,文武之道,未墜在人,特時君尚詐力,則賢人不至,故來治逆而難;尚德懷則來輔,故求治順而易,溯洄不如溯游也。襄兯急霸西戎,不遑禮教,流至春秋,諸侯終以夷狄擯秦,故詩人興霜露焉。」《續修四庫全書》「經部〃詩類」,頁199。魏源的意見,與毛、鄭、王、蘇等人的意見沒有甚麼不同,至於遺老隱居云云,添加蘇轍、姚際恆的求賢說,從政治角度,綜合諸人意見。

13. 清牟庭,《詩切》,文長不錄,濟南:齊魯書社,1983,頁1105 – 1116。

14. 民國馬振理,《詩經本事》,文長不錄,《經學粹編》本,台北:力行書局,

1970,頁1688 – 1696。

15. 袁愈荽,《詩經藝探》,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8,頁415 – 420。

16. 蘇轍,《詩集傳》卷6,頁66。

17. 姚際恆,《詩經通論》卷7,香港:香港中華書局,1963,頁141。

18. 方玉潤,《詩經原始》卷7,北京:中華書局,1986,頁273。

19. 王禮卿,《四家詩恉會歸》第二冊,台北:青蓮出版社,1995,頁875。

20. 馬持盈,《詩經今註今譯》,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85年11月修訂二

版,頁201。

21. 莊穆,《詩經百首今譯》,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頁148。

22. 孫達,《詩經白話譯詮》,武昌: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1994,頁217。

23. 韓崢嶸,《詩經譯注》,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5,頁154。

24. 葛培嶺,《詩經新采》,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頁80。

25. 程俊英、蔣見元,《詩經注析》,北京:中華書局,1991,頁344 – 345。

26. 張長青、張會恩,《文心雕龍詮釋》於《知音篇》說:「劉勰把文學鑒賞和批

評既理解為一種『入情』的藝術思維活動,也理解為一種理性的認識活動。」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頁341。

27. 余冠英,《詩經選注》,香港:大光出版社,1973,頁81。

28. 高亨,《詩經今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頁168。

29. 屈萬里,《詩經詮釋》,台北:聯經出版社,1983,頁221。

30. 袁梅,《詩經譯注》,無出版地:齊魯書社,1985,頁336。

31. 楊仲義,《詩騷新識》,北京:學苑出版社,1999,頁228。

32. 陳子展,《國風選譯》,香港:文瀚出版社,1965,頁257。

33. 蘇雪林,《詩經雜俎》,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95,頁250 – 251。

34. 白川靜說,見劉毓慶,《詩經圖注(國風)》所引,台北:麗文文化兯司,2000,

頁379 – 380。

35. 陳元勝,《詩經辨讀──國風小識》,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1998,頁282 –

286。

36. 清牟應震,《毛詩質疑》:「諷諸侯朝周也。蒹葭蒼蒼,則白露為霜矣。若蒹

葭采采,則白露猶未已也。所謂伊人,不在此水之涯乎?逆流而求之,愈去愈遠,順流而求之,宛然在也。秦水東流,故云然。序以為刺襄兯,說者遂以白露為喻秦政之嚴急。襄兯討西戎以救周,厥功甚大,子文收周餘民,歧以東獻之周。文兯傳靖兯、寧兯、武兯、德兯、宣兯、成兯,是為穆兯、康兯,初不聞其若何暴戾也。商鞅作法,始皇虐民,於秦風乎何興?」濟南:齊魯書社,1991,頁95。可是,如何說明《蒹葭》是諷諸侯朝周,牟應震沒有說明。牟氏又說:「蒹葭,喻諸癸。白露,喻恩澤。伊人,謂王也。」頁94。何以有這比況,也是付諸闕如。

37. 宋朱熹,《詩集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頁76。

38. 吳厚炎,《詩經草木匯考》,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頁87。

39. 牟庭,頁1112。

40. 程俊英、蔣見元,頁366。

41. 程俊英、蔣見元,頁367。

42. 程俊英、蔣見元,頁367。

43. 除本篇外,「萋萋」見於以下各篇:《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

維葉萋萋。」毛《傳》:「萋萋,茂盛貌。」《小雅〃出車》:「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小雅〃杕杜》:「有杕之杜,其葉萋萋。」《小雅〃北山之什〃大田》云:「有渰萋萋,興雨祁祁。」《大雅〃生民之什〃卷阿》:「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44. 除本篇外,「采采」見於以下各篇:《周南〃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頃筐。」

《周南〃芣苡》:「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曹風〃蜉蝣》:「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45. 《毛詩》,頁587。

46. 王先謙,《三家詩義集疏》卷12,北京:中華書局,1987,頁384。

47. 劉運興,《詩義知新》,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頁144。

48. 魯詩說,見王先謙《詩三家集義疏》卷16,頁643。

49. 韓詩說,見王先謙《詩三家集義疏》卷16,頁643。

50. 毛、鄭,頁920。

51. 方玉潤,頁378 – 379。

52. 韓明安、林祥征,《詩經本議》《溯洄、溯游新解》,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

版社,1991,頁149 – 152。

53. 龍起濤,《詩經補正》卷10,《經學粹編》本,頁602。

54. 王漁洋,《帶經堂詩話》卷3「入神類」,張宗柟纂集、戴源森校點,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頁70 – 71。

55. 《晉書》卷92《文苑〃袁宏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頁2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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