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日记
8月21日，晴。出发
出发时间定在8月22日。然而，当买了机票，锁定了航班与目的地，出发的念头就盘绕在心里，怎堪随意拂去。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个珍藏了多久的夙愿，到草原去！此刻，说去就要去了。为洽谈一个项目，我们得去北京，内蒙；草原，是我们顺道的途经之地。也许，这就是机缘的降临的方式。它没有刻意，产生于不经意间，又似乎是冥冥之中的约定。我的心情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平静。
现在是8月21日，明天就要启程。3U8817的起飞时刻是8：20时，有点不早不迟，可左可右。有时就这样，时事比人强。再果断的人，一种客观的设定，也难免给你制造一种犹豫，一种举棋不定。你不得不去面对，在两难中做出选择。手持机票，我盘算着该什么时候启程。明早吧，今晚可住在家里。不知怎样，临近要离家远行时，才感到家才是真正离不开的港湾；哪怕是简单想一想，住在家里与住在外面，心里的感觉其实是很不一样的。不管投宿之地是路边小店，还是豪华宾馆，也不管那里的服务是冷落生硬，还是周到热忱，身在异乡为异客，是找不回家的温馨，家的踏实，家的安稳的。那得在早晨6：00时出发。路途，换登机牌和安检，都需要足够的时间，飞机不会因你的迟到而刹车。那是有点早，为勉一觉睡过头，还得给手机设闹钟。即便这样，也难免一夜悠念。那就今晚出发吧，去成都机场附近住下。那样，还可找几个文友聚聚，喝喝茶，聊聊天，侃侃文学。就这样定了！好在，这样的选择只是在一种美丽的心境中穿行，用不着苦恼，也没有诡秘的陷阱，不存在折磨人。
当然，出发的心情要复杂得多，并不仅仅是由对具体时间的犹豫构成。比如，我此刻便有一些感觉，出发的感觉，置身草原的感觉，若游丝清泉，又似轻风流云，悠然的，飘逸的，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在心里萦来绕去。似乎一颦一笑间，都感觉它的存在，可要举手捕捉，又不见踪影。扰攘了半天，我才触摸到一点儿明蛛丝马迹。那是从遥远天际飘来的天籁之音，《草原之夜》、《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或者《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在我的心灵深处轻轻拂动。
啊，亲爱的草原，我来了！
8月22日，阴间晴。梦幻呼和浩特
天空很矮。我总感到，成都平原的天不能叫天，它与天的内涵相去甚远。天是什么呢，或者说，天该是怎样的呢？我反问自己，竟有点像孔夫子面对的两小儿辨日。也许是草原的梦幻，早已在我的脑子里布下了一片天的底色。“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这是我童年积淀下来的记忆，而今仍是那么清晰。我一直认为，天，当是如此。然而此刻，站在飞机的舷窗下，抬头望望，头顶竟是一片迷茫。一种深不见底的东西，罩在离头顶不远的上方。它灰灰的，粘粘的，不知是雾，是霾，还是细雨，亦或是农家飘散的炊烟，徘徊于村庄的门口，久久不舍离去。我真担心，飞机钻进这样的天幕里，会不会像大雾天的飞鸟那样
迷失。
然而，实践证明我错了。飞机轻轻地关闭了窗门，启动，加速，头一昂，精神抖擞地钻进迷茫的天幕。几乎是在片刻时间，舷窗外便是一片豁然开朗，那感觉真像是游泳时扎了个猛子，经过一番水下悠游，突然冒出了水面。当然，此时的天空并没有什么新意，不外乎是头顶蓝天，脚踏云海，身子飘逸在云与云之间。这样的姿态，乘飞机会常常遇见，不说也罢。我只是感到，此刻，当是我们懂飞机，飞机却不懂我们。不然，它怎么那么心如止水，平稳沉静。我明白，在飞机的天秤里，人和物，都只是一种质量符号，没什么区别，它不懂情感与思想，重于质量的道理。
让我怦然心动的，是呼和浩特的云，那种梦幻般的云。发现这云，已是在我的一个小寐之后。阅读，浅嘬薄饮，享受空姐们送来的殷情，然后闭目养神，直至与周公幽会，几乎是我乘机的例行程式。也许是刚起飞时的天空，与机上的报刊一样枯燥，我一觉便睡过了秦岭黄河，投入了塞北的怀抱。梦醒时分，想起了一首歌，那歌里唱的塞北的雪那么美。此刻，仿佛它就飘在我的梦里，把我轻轻摇醒。揉了揉惺忪的眼，赶紧往舷窗外张望。舷窗外没有飞雪，却有雪一样的浮云。讶，那云好美！它优雅，高贵，灵动，一团团，一簇簇，有如玉树临风，又似琼楼玉宇。与我平时所见的云不同的是，它清爽，透明，表现出率真的个性，而不像成都平原上的云层，那么粘糊与灰暗。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云的独立姿态。它既不是依附于天幕，也没有贴近于大地，甚至相互间也不搀扶依恋，而是独立地信步于天际，仿佛天是天，地是地，你是你，我是我。不，准确地说，此时根本就没有天地；至少，在我的感官里是如此。也许是那些团团簇簇的云，让阳光漏下一片片斑驳的碎影，把大地带入了一种迷离，让人难以辨析。机翼下，是一片嫩绿铺陈的广袤空濛，牵着一些不规则的起伏与怪异往前走，看上去既不像山，也不像水，更不像平原。 天就更怪了。且不说云天一色，你看那云的上方，除了我们和我们乘坐的飞机，完全是空旷无际，一片虚无。我甚至怀疑，究竟有没有天空，什么才算是天空？是蓝天白云，还是天本身就是一种虚无。如果是前者，我们此刻的处所，已经是行走于天庭之上了，享受着神仙的逍遥；如果是后者，天便只能是在心中，我们此刻的行走，便是一种心灵的遨游，如梦似幻，一如当年的老庄，行走于内心的虚无。
我的心醉了，沉醉于一种纯净的虚无。呼和浩特，那遥远的蓝色之城，你怎么以这样的姿势迎接我？难道蓝到极致，诚到极致，情到极致，原本就是一种道家似的虚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