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卷 第5期大连大学学报Vol. 21NO. 5
J OURNA L OF DA LI AN UNI VERSITY 2000年10月Oct. 2000
清盛京皇宫建筑的满族风格及演变
张玲玲
Ξ
(文史学院, 辽宁大连 116622)
摘 要:一朝国都之建筑风格, 应是其统治者的统治思想和文化的缩
影, 清王朝作为少数民族君临中原的政权, 其“龙兴重地”盛京皇宫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富有满族特色的皇宫, 其建筑理及其入关前组建筑满族风格的多寡, 反映出其统治者统治理的不同及国力的变化。
关键词:清朝 盛京皇 满 化
浓郁的满族风格生动地反映了这一点。
给人以顶天立地、富丽壮观之感的“八角重檐攒尖式”的大政殿, 及位于它东西两侧由南向北依次排列的十王亭所构成的“一殿正中踞, 十亭左右分”的建筑布局, 在中外帝王宫殿中是绝无仅有的。这是当时满族为主体的后金(清) 政权中, 汗王
(皇帝) 与八旗组织的密切关系在宫殿建筑上的生动体现, 同时也是盛京皇宫满族特色的重要标志。东西对称的十王亭, 其东五亭自北向南依次为左翼王亭、镶黄旗亭、正白旗亭、镶白旗亭、正蓝旗亭。西五亭自北向南依次为右翼王亭、正黄旗亭、正红旗亭、镶红旗亭、镶蓝旗亭。十王亭样式基本一致, 均为方形歇山布瓦顶周围出郭式建设。这十座亭与大政殿, 酷似十一座大小不等的蒙古包式毡帐, 整齐有序有地布在宽敞的殿廷内。因此, 人们称这组建筑为“账殿式”布局。这是以满族为主体的后金政权政治统治特色在宫殿建筑中的具体体现。这种奇特的“一殿十亭”布局, 源于后金国家中早已存在的规制。在老罕王努尔哈赤迁都辽阳之前, 天命四年(1619年) 五月初五这天, 努尔哈赤升座“大衙门”时, 就在衙门两侧搭设“凉棚”八处, 八旗贝勒诸大臣按其所属旗各就各位, 列坐其中, 这八个“凉棚”即为“八旗亭”的雏形。天聪七年(1633年) 六月初三, 皇太极率诸贝勒大臣出盛京德盛门, 前往迎接归降的孔有德等明朝官员, 行至城南十里浑河岸
, 明, 并最后融入汉文化中。虽然如此, 但在其统治过程中, 清统治者仍是极力维护本民族文化。这种表现是多方面的, 其中也具体地体现在它的建筑风格上。沈阳作为满族的崛起之地, 清王朝的“祖宗肇迹兴王之所”, 是其大兴土木之处, 其建筑在吸收汉、蒙等民族的建筑风格的同时, 仍保留有大量的满族传统建筑艺术。占地六万多平方米的“皇家禁地”盛京皇宫是其建筑的典范, 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富有满族特色的皇宫。其全部建筑分入关前和入关后两组, 而这前后两组建筑中, 满族遗风的多寡, 也是后金(清) 汉化进程及其国力不断增强的反映。
努尔哈赤统治时期, 对满族文化的最大贡献是首倡制定本民族文字“老满文”。满文一经产生, 他即兴办学校, 令青少年入学, 培养人才①, 从而促进满族文化从原始的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飞跃。在其民族文化形成的同时, 它也自觉不自觉地从各方面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汉文化的影响。努尔哈赤本人就从《三国演义》等汉人古典名著中吸取智慧, 用于治国和行军打仗, 并逐步适应汉人先进的生产关系与生产方式, 使其国力明显增强。但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 努尔哈赤不遗余力地倡导本民族的文化, 其国都的主体建筑大政殿及“十王亭”一组建筑
Ξ收稿日期:2000-04-19
作者:女,1970年生, 大连大学文史学院讲师。
大 连 大 学 学 报 第21卷10 2边扎营等候, 当时在迎接地点“中设大黄幄, 两侧各设五青幄”“, 幄”即帐篷。中间的黄色大帐就相当于黄琉璃瓦顶的政殿。分列两边的十座青色帐篷就等同于黑色瓦顶的“十王亭”。因此, 盛京皇宫中的“一殿十亭”就相当于后金汗王出行时“汗”, 与八旗贝勒安营驻扎的帐篷分布形式, 这便是“帐殿式”布局的由来。
八旗之所以能在“皇家圣地”的宫殿中占有一席之地, 是因为八旗组织在清初政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八旗制度”是清开国初期满族统治者独创的政权组织形式, 它不只是一种单纯的军事组织, 而是集军事、行政、生产等职能为一体的综合性社会组织。它们实际上是八个各自独立的政治事、经济集团。() , , , “主旗贝勒”。。在清初尚未形成高度君主集权制社会中“, 八旗即国家”, 离开了八旗的拥戴, 汗王
(皇帝) 就是没有任何权力的“孤家寡人”, 这也可能
也更加复杂。但与中原各朝皇宫相比, 仍略逊一筹。中原各朝历代皇宫, 在建筑形式和装饰方面都采用最高等级。一般至少是面阔九间, 进深五间, 以符合皇帝居“九五之尊”的身份。屋顶也多用“四面坡”的“庑殿式”或“歇山式”重檐顶的豪华规制, 再饰以“满堂金”的黄色琉璃瓦件, 给人以庄严雄伟、金碧辉煌之感。
这组建筑中最具满族特色之处是其内廷宫区完全沿用满族传统住宅的主要建筑风格和使用功能, 且全部建于近四米的高台之上, “殿”, 的风格。, 喜欢。满族的先世明代女真, 由于长期生活于东北地区的东部山区和半山区, 其所居城寨依山势而筑, 而做为“一城之主”的酋长, 因其权力和地位高居于众人之上, 其家的住宅也多建在城中地势最高的地方, 既居高临下,
显得身份高贵, 又易守难攻, 具有安全保险的实际功用。女真族中很盛行这一居住习俗。努尔哈赤所居之宫, 从佛阿拉起, 经过赫图阿拉、辽阳东京城、沈阳汗宫, 始终都建于高台之上。皇太极建造的“皇家内廷”自然也要按俗而行。可见, 盛京皇宫内廷建于高台之上, 是满族社会中长期延续的居住传统而形成的。皇宫中满族特色的居住风俗的具体典范, 要数皇太极的“内廷正寝”清宁宫。它由女真人传统住宅演变而来, 是盛京皇宫单位建筑中满族特色最浓郁的一座。
满语中宫殿的“宫”即是家庭的“家”, 建筑上的“宫”也被视为“家”, 只是它的主人是一国之君。从清宁宫的建筑可以看出, 清入关前的“宫”在建筑形式和使用制度上, 都直接沿袭满族民间住宅的传统。它面阔五间, 屋门开在东边的第二间, 室内也不是“一明两暗”的均衡间隔形式, 而是西侧四间通敞, 只隔出最东侧的一间, 这种偏向一侧开门的房屋民间称“口袋房”或“筒子房”, 是满族早期社会中十分流行的一种形式。它与满族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俗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走进清宁宫, 可以看到其明间的北侧安放着两口连接炕灶的特大号铁锅, 南侧设有一口略小的锅, 西三间通连, 砌有南、西、北三面相接的“弯子炕”, 南北两面是“连三大炕”其长度与房间相等, 西
是“一殿十亭”布局的寓意。大政殿是汗王和诸贝勒大臣议政的地方, 是做为旧时代贵族议事场所职能的延续。清太宗时期, 大政殿是召开议政大臣会议的固定场所, 很多重要决策都从这里做出, 贵族显宦们犯了罪, 也都在这里审判处理, 这种“众议公决”的制度, 实际上是满族在原始社会末期“贵族民主政治”体制在其建国之初的遗存形式。如果说大政殿是国家的“衙门”, 十王亭便是各旗的“衙门”。
从大政殿这一组独具满族特色的建筑及其使用功能中, 我们可以了解到:此时的后金(清) 虽已建国, 但仍以本民族文化为主, 满族文化色彩比较浓厚, 其“汉化”程度还不高, 还没有形成建立在中央集权专制主义政治体制之上的封建关系。
皇太极继承父业后, 继续兴建了盛京皇宫的中路建筑, 其最具特色的是后金(清) 的“大内宫阙”。它一般是面阔五间, 进深三间, 并沿袭东北地区传统的硬山建筑式样。殿顶使用标志皇家宫殿建筑等级的黄琉璃瓦铺顶, 但在四边加上绿色琉璃瓦剪边。很多建筑上都装饰有蓝、绿、红、黄各色龙、麒麟等神兽及瑞草彩云等, 五彩缤纷, 绚丽夺目, 反映了北方少数民族及满族喜用多彩颜色的习俗。其建筑艺术也比东路建筑艺术高得多, 建筑物的结构
第5期 张玲玲:清盛京皇宫建筑的满族风格及演变 103炕与房间的进深等长, 炕上方的西墙上安放着祭祀祖先的神龛, 满族民间称之为“祖宗板”。清宁宫内的这种布置形式, 是典型的满族居住风范。这种居住风俗与其居住地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及宗教信仰等诸因素有关。由于满族及其先世女真人世代生活在冬季滴水成冰的东北地区, 所以, 其住处必须具备抵御寒冷的功能。“女真俗环屋为土床, 炽火其下, 寝食起居其上”。满族也继承这一传统。
②女真语“炕”作“纳哈”, 清代满语“炕”作“纳罕”即
设在室外西北角, 它不同于常见的汉族住宅将烟囱砌在房山上, 而是自地面垒起, 高过屋檐, 这样, 既可充分利用烟温余热, 又能通风助燃, 也使人免遭了烟呛之苦, 这种满语称为“呼兰”的落地式烟囱及火地的设计, 不但实用, 而且也极具环境意识。
作为“内廷正寝”的清宁宫, 没有中原历代皇宫那样雄伟壮观、金碧辉煌及那种高贵森严的凛然之气, 却完全呈现一种朴实无华的风格, 这在中外皇宫中都是十分罕见的, 内的满族人淳朴务实的风格, , , , (1634年) , (如将沈阳改为盛京:满语为莫克敦, 即兴盛之意) 就是一例。意在吸取蒙古自弃蒙古语、终至衰微之教训。甚至规定“:…若不遵我国新定之名,
③
仍称汉字旧名者, 查出决不轻恕。”但尽管皇太极
源于此。火炕是满族人室内的主要采暖设施。不只夜晚就寝在炕上, 每日三餐、待客、交谈乃至娱乐、读书等也大都在炕上。由于室内活动和取暖驱寒都需要炕具有足够的面积, 所以, 南、西、相连的“弯子炕”, 冬, 多给家中长辈和客人们使用。。西炕则是室内最重要之处。清代满族人每户西墙正中必须安设供祭祖宗的“神板”, 西炕在神板之下, 自然成为室内最尊贵和神圣的地方, 只能在家祭时摆放供品和祭具, 平时不准随意坐卧, 更不能在上面任意跺踏或乱放杂物, 否则将被视为“亵读神灵”要受到惩罚和报应。举行祭神仪式时, 全家或者家族的参加者都要在西炕前的空地上跪拜行礼。有时还要由萨满(满族的原始宗教
萨满教中沟通
人与“神”之间的使者) 来跳神。“弯子炕”间的屋地需要比较宽敞, 且采取西侧数间贯通的办法也是为适应这种需要。此外, 满族中还流行一种观念:家中的人在室内做任何事情, 都不应该对供在西墙的“祖宗”隐瞒, 居室内数间通敞就是为了便于“祖宗”察看后世儿孙居家的言行。由此我们了解到:满族传统住房偏东设门主要是为了扩大室内空间, 以满足日常活动和祭祀典礼的需要, 而房门偏东不偏西, 一是神位供在西墙, 西墙必须处在居室之内, 不能放在明间的“门房”里, 二是女真人原始时代“拜日”习俗, 每天要向东方升起的朝阳虔诚行礼。
为了冬季供暖辅助和夏秋多雨季节驱除室内潮气, 清宁宫室内地面下设有横直贯通的烟道, 从窗外廊下连接烟道的灶口烧柴, 可使地面温热, 这被称为“火地”或“地炕”, 这种设施在过去东北地区民间十分流行。清宁宫连接室内火炕、火地的烟囱
在思想意识上对“汉文化”存在误解, 还不愿意放弃本民族的习俗与特点, 但是他却不能不一步步地接受“汉化”, 这是本族文化和汉文化带来的文化落差造成的, 并不完全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 皇太极经过几次努力, 终于在1632年实现“南面独坐”, 将国家政权集于一人之手, 结束了他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共治国政的局面。并仿效明制, 设置国家机构, 接受儒家的基本经济思想
大力发展农业。他曾强调“我国当竭
力耕织, 衣食足,
又何求乎? 缎帛者, 粉饰之物也,
④虽无何伤我! ”同时, 他也很注意发展手工业和商
品贸易, 并注重招贤纳士, 启用汉族官吏, 翻译汉文书籍, 作为满族学习文化的教科书, 并指定满族人凡年在15岁以下,8岁以上者必须读书⑤, 迅速提高了满族的民族素质。军事上又创建了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 使其军事力量有了巨大增强。这一切都表明, 此时的后金(清) 已进入了中国传统文化系统的轨道。正是这种不断“汉化”的进程, 才使其国力迅速增强, 才使其能在努尔哈赤到皇太极的短短几十年间内, 从一个渔猎民族升为东北地区的统治力量, 设计制造如此规模宏大、结构复杂的宫殿, 并向庞大的明朝进行挑战“, 立足关东, 展望中原”。
顺治元年(1644年) 清入主中原后, 盛京皇宫也成了陪都城中的“先皇旧阙”, 但盛京城作为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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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OURNA L OF DA LI AN UNI VERSITY 2000年10月Oct. 2000
论明清徽商在上海地区的经营活动与历史作用(续)
吴仁安
Ξ
(上海师范大学, 上海 200000)
摘 要:徽商是随着上海地区半殖民地化的加剧、封建社会的日益解
体而衰落的。从政治思想到经营方式的落后是主观因。帝义侵入的深化是其客观因素。徽商对上地区会经的历史作用, 它促进了工商业城镇一展品, 为上海地区先进生产术的主生作出贡献。徽商又上化等会积极的历史作用。
:清州海地区 商业经营 历史作用
三
徽商衰落于何时? 史学界对这个问题的见解看来大致类似。多年以来, 好几位对徽商研究卓有成效的中外徽学专家, 大都认为徽商的主干行业是盐商, 而两淮盐商的成败更是徽商兴盛衰落的标志:徽商的兴盛是由于运销两淮食盐, 徽商的衰落则是由于淮盐运销办法的改变。乾隆末年以后, 随着课税、捐输的日益加重等原因, 徽商的处境愈来愈险峻。嘉庆、道光年间, 两淮纲运区食淮盐者已经不多。道光二十年(1832年)
, 清两江总督陶澍革除淮盐积弊, 将淮北的纲运盐改为票盐法。道光三“根本之地”的首府却未受到清廷迁都北京的影响, 反而日益繁荣。盛京皇宫不但继续得到妥善的维修和保护, 而且, 对“龙兴重地”怀有深厚感情的乾隆皇帝在其四次“东巡”期间, 凭借当时雄厚的国力, 充足的资财, 为朴素无华的“国初旧宫”再增华美, 大兴土木, 起建新宫, 但这批宫殿的建筑风格, 已经与关内同时期的同类建筑基本相同了。这说明此时的清统治者已接受了“汉文化”。从盛京皇宫的建筑可以了解到:努尔哈赤时期, 本民族的文
十年(1850年) , 清两江总督陆建瀛又把淮南的纲运制改为票盐法。这样, 道光末年后, 靠盐业购运专利致富发迹的徽商因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而终于日暮途穷了①。
上述那种认为乾、嘉之际徽商开始衰落, 道光年间徽商因淮盐运销办法的改变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而日暮途穷的说法, 若从宏观鸟瞰而言, 亦即如果从整个徽商集团的发展、衰落乃至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总趋势来说, 这无疑是正确的。但徽商经营的行业是多方面的, 除了主干行业盐商之外, 还有茶商、木商、典商、粮商、布商、墨商、磁器商、草货商等其他徽州商人; 而全国各地都会、州县的徽商力
化色彩比较浓厚, 但是到了他的儿子皇太极时期, 已明显开始汉化, 建立清朝, 乃至入主中原后, 则进一步加强和加快了这个“汉化”的进程。注 释:
①《满方老档》天命六年七月十一日。②《女真译语-宫室门》。③王先谦《东华录》天聪八年四月。④《东华录》天聪三年六月。⑤《东华录》天聪五年闰十一月。
Ξ收稿日期:2000-03-16
作者:男,1941年生, 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