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中国留美经济学会会长论坛陈平教授采访录
陈平教授简介
陈平博士，1987-1988年CES会长。1968年毕业于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物理系；1987年获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校区物理学博士。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新政治经济学中心 高级研究员；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资本主义与社会研究中心研究员。文革期间当过5年铁路工人，在科学院从事5年热核聚变研究。于1988年首先发现经济混沌现象，揭示了经济波动的内生不稳定性和非线性特征，挑战了线性均衡的主流经济学理论；自创发展了复杂演化经济学。
学生记者：刘歆宇 李乔远
记者：您主要研究的领域是复杂系统科学和非线性经济动力学，这两个学科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并不熟悉，您能否简单介绍一下？
陈平教授：这些是前沿学科，暂时没有列入本科生课程，但是在国外的研究已经有三十年的时间。
复杂经济学这个词是我命名的，实际上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最早的时候这个思想从控制论来，控制论的核心思想就是负反馈，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用控制论的语言来说就是讨论市场稳定的机制，也即负反馈。所以在计量经济学里，如果规模报酬递增，没有均衡解，所以要稳定的话得是规模报酬递减或者是不变。有正反馈的话相当于不稳定。所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科学家、经济学家听到正反馈都认为这个是坏的。
直到后来我的老师发现，正反馈是有建设性作用的。所以不稳定性有两种可能性，如果是摧毁旧秩序，建立新秩序，就是具有建设性的。物理学上有一个很大的革命，原来物理学中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孤立系统中的熵总是增加的，这意味着区域均衡，秩序就瓦解了。这和生物学矛盾的，生物学的进化是从简单到复杂的，这意味着熵是减少的。所以就提出了开放系统的热力学。传统的经济学中，保守系统的结构中是没有摩擦力的。没有摩擦力的时间对行星运动是可以的，但是对生命系统是不可能的。这一观念最开始就称之为自组织系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提出。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发现混沌，混沌只是一个更高层次的有序。怎么消除人们的恐惧来接受混沌的概念，就换了一个说法，沿用系统工程理论，称其为非线性动力学。非线性动力学后来渗透到物理、化学、生物、脑科学、计算机等领域，就又换了一个说法叫复杂科学。
在复杂科学中做的最好的就是经济学。复杂科学中的经济学主要研究什么呢？我们发现了经济混沌，但最早人们不了解什么是经济混沌，于是我们介绍，混沌就是生物钟，是内生震荡的，频率也不是稳定的。但是讲生物钟，依然有人听不懂，于是复杂科学这一称呼就渐渐被人接受了。新古典理论核心就是均衡经济学、均衡理论，但如果我们叫非均衡经济学人们觉得很恐怖，所以我们叫复杂经济学大家可以接受，它包含正反馈和负反馈。如果没有负反馈就没有稳定，只有负反馈就没有变化。
记者：对于传统经济学的三大支柱：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您对于这一体系怎么评价？
陈平教授：我们已经有一个体系能和它来竞争了。现在的问题在于，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是一种代表者模型，即只有一个点。这次金融危机，凯恩斯政策失灵了，原因在于经济学和许多其他学科相比，缺少结构。所以我们在2002年的时候正式提出，要解释宏观经济波动，源头不是宏观经济学所说的噪声驱动，不是外来噪声干扰的，而是内生的经济不稳定。内生经济不稳定究竟在哪，我们可以定量地证明是金融和产业结构不稳定。所有技术革命的转型、危机问题都出在中观，也就是金融和产业结构上。
计量经济学也有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计量的模型基本都是永动机模型。永动机模型在科学上是罕见的，只有欧姆定律是这样的。经济学中有没有像欧姆定律这样的可以回归出来的例子呢？到目前为止，计量经济学的文章没有一个例子能证明。问题出在理论前提是错误的，非线性出来之后，发现经济学中充满了非线性，非常复杂，不可能像欧姆定律那么简单。 （本文根据对陈平教授的采访录音整理而成，未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