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金发象征主义诗歌的历史价值
袁
洁韩丽丽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江苏南京210097)
摘要：李金发是中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先驱．他关于诗的观念、诗的艺术特点、诗的理想等论述都值得深入研究。本文对他上述诸方面的成就进行了较为深入
地分析。并评论了他在中国新诗走上的地位和作用．进
一步确定了他在引进和创作象征主义诗歌的诗歌形式和意象方面具有开创性的意义与价值。
关键词：李金发象征主义诗歌主题及艺术特点历史价值
象征主义并非中国产品，而是“舶来品”。它产生于191J量纪中叶的法国，其先驱者是查理
波特莱尔(Charles
Baudelaire，182l一1967)，他以其诗集《恶之花》和文学理论著作《美学探奇》、《浪漫派艺术》，从创作实践到理论
倡导，充分阐释了象征主义诗歌的主要特征：在题材上。将艺术视野转向城市生活的喧嚣丑恶和现代人们内心的苦闷颓废。在艺术方法上，打破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传统的直抒胸臆和客观白描等艺术手段，主张用有声有色的具体物象来暗示显现内心的微妙世界。到19世纪80年代，象征主义作为一个新崛起的诗派正式形成，代表人物是保尔魏尔伦(PaulVerlaine。1844—1896)、阿
瑟
兰波(ArthurRimbauol，1854—1891)和史推方
马拉
美(St6phaneMallrm6。1842一1898)，通过他们的创作实践与理论追求．法国象征主义形成了系统的理论和方法，开始向世界范围扩展，到20世纪20年代，已演变成一个风靡一时的世界性现代派文学运动。
李金发则是介绍它到中国诗歌的第一人，“近代中
国象征派的诗至李氏而始有”…。他1920年开始作诗，1925年11月出版第一本诗集《微雨》，其诗在中国诗坛一出现．便引起了诗界的广泛注意，尽管对其作品的反
映与评论褒贬不一，但李金发在中国新诗坛，作为象征
诗的代表诗人之一，对中国新诗艺术的发展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值得深入系统地研究。
一、李金发诗歌的主题及艺术特点
李金发(191X}--1976)自小学毕业后就到香港罗马书院接受英国式的文化教育，19岁便远赴法国，学习美术及雕埋，从1920年开始写诗。“他此时受了种种压迫，所以是厌世的，远人的，思想是颓废的，神奇的，以是鲍特莱的《恶之花》，他亦手不释卷，同情地歌咏起来，此时唯丑的人
生——脱胎于王尔德的唯美主义——受其影响，是当然
的。”[21李金发的这种颓废和悲观的思想也可从他的雕塑中得以证明，曾有人进到他的雕塑间，看到其作品大都雕刻的是人类作呻吟或苦楚之态，令人如人鬼魅之窟f3]。
1923年春，李金发把他的诗集《微雨》和《食客与凶年》寄给周作人，希望“一经品题，声价十倍”。两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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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周作人回信．“给我许多赞美的话。称这种诗是国内所无。别开生面的作品。”t411925年，李金发的诗歌开始在《语丝》、《小说月报》、《文学周刊》等刊物上陆续发表，》、《为幸福而歌》、《食客与Ⅸ『年》也相继出版。李金发创作伊始便深受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影响和熏陶，他曾明白地说他最初是因为“受鲍特莱与魏尔，他的作品很有波特莱尔的“趋向”【，】．又6】。波特莱尔及魏尔伦给李的名字'，只说这是一个秘密'_／爱秋梦与美女之诗
m6chant(法文，恶意)”。“爱秋梦与美女之悲哀和梦幻是李金发身处异地的痛苦心境的寄托．[71。在他的诗中，有对美的追求渺茫的绝望，有那首著名的《有感》，他反脚上．／生命便是／死神唇边／的笑。”“生命易逝”的老生常谈经过诗人极伤感凄艳的仿佛进入到神秘、玄妙的幽歌唱女性和爱情，是李金发诗歌创作的又一个主
拜女性美的社会，就是较进化的社会。”因为女性美，是可永久歌咏[8]在他第一部诗集《微雨》中，爱情诗占一多情爱，吟诵今日悲苦之作，李金发的诗歌内容较狭窄单一。多为矛盾痛苦、悲之作。早在30年代，就有论的悲观气氛比谁都来得显明”[91。这个评论中的。
李金发诗歌的艺术特征历来评述较多．最早较系统之后，诗集《微雨伦的影响而做诗”说：“我的名誉老师是魏尔伦”【金发的最大启示就是对丑恶的现实人生的憎恶以及对
空幻的人生和艺术美的追求．和波特莱尔一样，他用诗歌“发掘恶中之美”。李金发的《自挽》中写道：“人若谈及
我人’，倨傲里带点诗人”概括了李金发的诗歌内容及他的追求之主要倾向。
也是他的诗歌的一个重要主题。他的诗中总是充斥着一种矛盾痛苦、愁绪忧思、悲观厌世的情绪，反复出现自我的没落的衰颓形象，抒发“对生命欲揶揄的神秘及悲哀的美丽”对人生命运悲苦的感叹．有对爱情失望之后的悲哀，还有对死亡和坟墓的赞颂等。如复咏叹：“如残叶溅／血在我们／表达，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微境界里，感受到生的无望和死的无常。
题。他曾说：“能够崇拜女性美的人，是有生命统一之快
感的人。能够崇而他自己“愿永久做爱情诗。而不倦的。”半。而《为幸福而歌》的《弁言》中，李金发自己就说：“这集多半是情诗。”李金发的爱情诗仍未脱离他失意痛苦的心境，大多是一些回忆旧日但也有不少佳作。如《温柔》、《在淡死的灰里……》、《心愿》、《记取我们简单的故事》等。
观厌世的哀歌，少有明快活泼者指出李金发的诗“多描写人生最黑暗的一面．最无望的部分，诗人可谓一语地进行概括的是苏雪林，而近年来研究最具体深人的是孙玉石，他在《中国初期象征派诗歌研究》一书中，对李诗的艺术特征作了四点概括：“第一．运用一种象征性的形象
和意境．来表现自己复杂微妙的内心世界的感情，记录对社会和自然现象敏锐的印象和感受。”“第二，运用新奇的想象和比喻．表现复杂微妙的情境。”如写灵魂的痛苦，不说像沙漠或秋天的落叶。而说：“我的灵魂是荒野的钟声。”(《我的》)“第三，依靠艺术形象的暗示来表达感觉和情调。”“第四，观念联络的奇特。”如《夜之歌》中“粉红之记忆。如道旁朽兽．发出奇臭”。属于视觉观念的“粉红”与属于嗅觉观念的“奇臭”联在一起，而“记忆”竟有颜色。根据孙玉石的概括．李金发的诗歌以艺术特征而言．也继承了法困象征主义的传统。除此以外，由于李金发是学美术的，他常以美术的独特视角来观察事物。并把雕塑艺术的浑成凝重引人诗中，这也是他诗风独特的一个原因。
二、李金发诗歌的历史价值
李金发是中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先驱．他的诗歌在文艺评论界有众多评价．如胡适、梁实秋等人批评李金发的诗晦涩难懂，是一个使人难猜的“笨谜”【Io]，而邵洵美
则针对胡适、梁实秋的意见提出：…明白清楚’在诗的疆
域里是毫无意义。”评价象征主义“是艺术最高的理想，它非特没有堕落，而且还过于高超”…]。苏雪林却站在较客观冷静的角度来评价．指出：“近代中国象征派的诗至李氏而始有，在新诗界中不能说他没有相当的贡献。”并评论了李诗的特点：“第一为行文朦胧恍惚骤难了解”。
“第二点则为表现神经艺术的本色”。“第三点为有感伤
与颓废的色彩”，“第四点为富于异国情调”It2]。朱自清则称李金发为“一支异军”，指出“他的诗没有寻常的章法，
一部分一部分可以懂，合起来却没有意思，他要表现的不
是意思而是感觉或情凋：仿佛大大小小红红绿绿一串珠子，他却藏起那串儿你得自己穿着瞧。这就是法国象征诗人的手法；李氏是第一人介绍它到中国诗里”113]。
从以上评述中可见．对李金发诗歌的评价可谓毁誉参半．而对诗歌“明白”与“晦涩”的争论，实则是象征派、现代派诗歌与传统的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诗歌美学原则的分歧。在李金发闯入新诗坛的20年代中期，新诗界实际已处于无治状态，于“五四”新文学中风起云涌的自由体诗似已走向末路。过分的自由使新诗逐渐丧失了诗的美感力量，说理的诗成了风气；而浪漫诗派的直抒胸臆由于过分宣泄感情而缺乏深沉的含蓄。因而，李金发的诗与其说是因其新异独特而大受读者青睐，不如说是因为新诗坛的沉寂而期盼新鲜的空气，他的“新奇怪丽的歌声”…】正是新诗坛所需要的，而这一点．便奠定了李金发在中国新诗史上的地位。
1．“怪异”的诗歌形式
李金发模仿法国象征主义的诗歌，追求朦胧晦涩。追求梦幻式的自由联想和虚无缥缈的神秘色调。他用象征描写心境的悲凉。表达灵魂的呼唤。探幽发微，句句是神秘。处处是虚无。在语言表达方式上，他“做诗全不注意韵；全看在章法，造句，意象的内容”…]，多用暗示、隐喻，还时常夹杂外文、文言虚字等，因而，李金发获得了“诗怪”的称号。这种以隐晦为主要特点的创作有其不可低估的美学价值，它不仅不同于白话自由诗的明白晓畅，而且在诗歌理想、诗歌情趣、诗歌风格方面也与传统诗歌大不相同。特别是在诗界成为无治状态的20年代中期。在白话自由诗日渐淡而无味的时候，李金发的诗带来了新气息，为新诗增加了新冈素。他的别开生面和独～无二使他开一派诗风．从而铸定了其在历史上的地位。
2．意象的创造
李健吾说：“他们所要表现的。是人生微妙的刹那。在这刹那(犹如现代西欧一派小说的趋势)里面，中外古今
荟萃，空时集为一体。他们运用许多意象．给你一个复杂的感觉。一个，然而复杂。”[16】李金发的诗即是抓取瞬间
意象，记录个人灵感的创作。墓坟、死、静寂、灰色的梦、金属的灵魂、飘泊的牧人、衰草、游蜂、夜枭等是他最爱用的词汇和意象。他的诗只写情绪。并不叙事和刻画人物，在诗中通过一系列意象让瞬间的、不连贯的情绪流动着，似梦的进行，无声，有色；无形，朦胧；不可触摸，只可意会。因此，他的诗一经发表，无论褒贬，都异口同声地说，李金发的涛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新感觉，这种感觉正是这许多意象带来的。
象征和意象进入新诗。使自由诗派重形式革命而
疏艺术表现的缺陷由此得到了弥补。从某种意义上说，李金发可谓是典型的象征主义诗人，他的创作虽不够成熟。但他很“单纯”，除了象征主义，他很少运用其他创作方法。而其后的现代诗派和九叶诗派则兼有浪
漫主义、现实主义、古典主义、表现主义和象征主义的
色彩。因而有人称李金发是东方的波特茱尔，还是有其道理的。
总之．李金发不仅开一派诗风．而且引起了一些人对新诗发展道路的思索。如周作人在初读到李金发的诗时就大加赞赏，后来他为刘半农的诗集《扬鞭集》写序言就认为新诗的写法中“兴”(象征)最有意思，并指出新诗的发展可以走中外融合的路子，这无疑是新诗发展中的一种重要见解。他拉近了中国诗歌和两方现代主义诗歌的距离，为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无论是深受他影响的现代诗派，还是把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创作推至世界文坛的九叶诗派，都可在李金发这里找到内在联系和承传关系。他确实是中国象征主义乃至现代主义诗歌创作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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