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综合征

　　自从去年以来，我们办公室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表面上看一切都很正常，每个人都在认认真真地工作、勤勤恳恳地偷懒，但时不时地，就会有一个人突然把鼠标一扔，狂吼一声：“反正2012就要到了，老子不干了！”然后周围的人立刻抬起头来，七嘴八舌地纷纷表示赞同，办公室内一片懈怠情绪。 　　两分钟以后，这位哥们儿重新把头埋下去，继续写他的PPT；周围的人也各忙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直到另外一个人对着电话漫不经心地嚷嚷：“全球一共就还剩不到两年了，你看开点，又何必计较呢。” 　　这不是什么预言团队，也不是恐怖分子集中营，只是一群患上了“2012综合征”的上班族。 　　最初的表现形式，只是在寒暄的时候夹杂几句感慨：“早啊，今天这天儿可是够冷的，都快5月份了还这样。”“没办法，2012快到了嘛。哈哈哈哈。” 　　然后，2012变成了一个万能的借口。 　　“你说这通货膨胀这么高，CPI每天涨，以后可怎么办啊？””没事，就算每年10％，最多涨到2012就到头了。” 　　“我这孩子入学，学区房还没选好呢。”“放心吧，2012以后他就没学校可入了……” 　　诸如此类，“2012”就像是一道神奇的咒语，仿佛只要念出这四个音节，大家就变得豁达开朗起来，压力没那么大了，心情没那么糟了，就像是看破世情的大德高僧，对一切都浑不在意起来。 　　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如果你告诉他们后天世界就毁灭了，他们多半会惊慌失措；如果你告诉他们后年世界毁灭，他们多半会半信半疑，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该干嘛就干嘛，但总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进而做出些傻兮兮的事情来。 　　比如办公室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同事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午饭时凑在一起，讨论谁活下去对人类最有价值。 　　最先被排除掉的是品牌宣传部。百无一用是书生，2012年之后连人类都没了，这些文人宣传给谁看去？ 　　然后市场部也被抛弃了。同样的道理，人类已经灭亡，更没有所谓“市场”可言了。 　　销售部遭遇更惨，2012后，他们不光没有客户，甚至连“销售区域”都消失了。 　　技术部倒是有保存的价值，他们懂电，精通机械，学术和实践能力都很强，可惜他们没钱。财务部一定不会批准公司花10亿欧元干这种事情――虽然对人类文明有价值，却不符合公司财务政策。 　　当大家发现没人有资格和财力登上方舟之后，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如何自助逃生。 　　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提出一个新方案，然后在半小时内就会被推翻。造潜水艇是不行的，它会在全球海啸里被潮流拧成麻花；造地下室也是不行的，巨大的水压可以压垮任何侥幸；造飞艇更不靠谱，全球气象异变会让整个平流层变得难以预测，除非你有本事升到卫星轨道。甚至有人提出人体风筝、空心铁球之类异想天开的主意，也被富有科学素养的同事一一否决。头脑风暴玩到后来，大家都有些沮丧，难道说除了像《2012》那样去找小喇嘛开个后门然后偷偷上船，就没别的活路了？ 　　一时间哀鸿遍野无心工作。 　　老板一抖报表：“怕什么，真到了那一天，咱们就去顺义找个度假村开部门会。”一群人满怀期待地等着下文，老板又说：“那会儿度假村肯定打折，如果2012没发生，咱们就赚了。要是2012发生了，连钱都不用付，怎么都合算――好了，都给我认真工作去。”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选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