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6012/j.cnki.88375471.2008.01.005
2008年第1期
(总第95期)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IssuesofContemporaryWorldSocialismMar.2008AQuarterly,No.1
印度的国家发展模式与大资产阶级
张淑兰
摘要:就国家发展模式而言,无论是20世纪80年代之前的“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还是80年代开始的自由化改革,印度的大资产阶级都发挥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但是,在印度,国家与阶级的关系具有独特性,国家在相当程度上独立于社会各阶级。
关键词:印度;发展模式;大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
中图分类号:D1;D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574(2008)01-0110-08
尼赫鲁大学的印蒂瓦尔(Indivar)研究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印度国家与阶级的关系。他认为,印度国家的权力在战争年代得到加强,国家与阶级的关系是:国家榨取下等阶层的资源,为上层阶级服务。作者最后说到,印度在战争年代形成的国家与阶级关系一直遗传下来,独立后,印度国家的经济权力无限膨胀,但一直没有能够有效地利用社会上等阶层的资源①。那么,独立后印度国家与社会上等阶层即大资产阶级的关系如何呢?本文通过对独立后印度国家发展模式与大资产阶级的关系予以分析。
一、“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与大资产阶级
印度的国家发展模式的演变可以分成两个大的阶段,第一阶段是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阶段,第二个阶段是80年代以后特别是90年代以来的全球自由化改革阶段,国家的发展模式和主流话语发生了明显的转变。“大资产阶级”在印度一般指的是大财团,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其资产价值的标准不同。1964年,印度政府的垄断调查委员会将总资产价值超过5000万卢比的75个集团列为印度最大的垄断 作者简介:张淑兰,历史学博士,山东大学当代社会主义研究所研究员、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
(济南250100)。
①IndivarKamtekar,ADifferentWarDance:StateAndClassInIndia19391945,inThePastandPresentSociety,,,-
财团。
关于“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阿努帕姆·森(AnupamSen)认为印度的国家不是一个资产阶级的国家。国家本身超越了几乎所有的社会阶级,包括资产阶级、农民和工人。如果与阶级有任何关系的话,在投入方面,也只是在某种程度上与大资产阶级有一定的关系。在产出方面,很难把国家定性为哪个阶级。似乎它的政策主要致力于扩大国家的权力,而非任何一个社会阶级的权力。印度的“社会主义形式”或“社会主义”的名称只是给予既成事实以合法化。强国家、弱阶级的现实使国家经济的发展不受资产阶级的控制①。总体而言,印度的新马克思主义学者认为,印度的国家权力强化了资本积累的过程,不是因为资产阶级控制了国家代理人,而是因为一系列复杂的内外因素推动国家代理人朝着加强资本主义并使之持久的方向而展开行动。
我国的印度研究专家林承节先生认为,尼赫鲁的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从其性质来讲,属于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类型,因为,一,这一主张的提出者是资产阶级,是印度富有远见的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自30年代起就一直强调的追求目标;二,这一主张代表的是资产阶级的利益②。陈峰君先生认为,印度大资产阶级在印度政治生活中处于支配地位。独立后,大资产阶级通过国大党成为执政阶级③。国大党政府主要代表大资产阶级,它的政治、经济政策主要也是反映大资产阶级的利益,而大资产阶级或垄断财团则成为印度政府的阶级基础和经济支柱④。
可以看出,印度学者的观点倾向于强调国家的能动作用,认为是国家的代理人选择了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资产阶级只是接受者和受益者。而我国学者则主要强调资产阶级在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的选择过程中的能动作用。
那么,印度的“社会主义类型社会”与大资产阶级是什么关系呢?
应该说,印度的大资产阶级从其诞生之日起在主观上就愿意接受社会主义,受到了社会主义思潮的影响。印度的民族资产阶级大约诞生于18世纪后半期,大资产阶级大约形成于20世界初。自那时起直至今日,塔塔和比尔拉始终是两个最大的资本财团。然而,他们一开始就不反感“社会主义”。例如,塔塔集团在19世纪初就实行了8小时工作日,早于许多发达的国家。他们甚至邀请英国的费边社会主义者就工业关系为他们提供建议。随着印度自治运动的成功,1938年国大党模仿苏联,设立了全国计划委员会,成为苏联和社会主义集团之外第一个长期实行经济计划的国家⑤。大资产阶级也积极参加了国大党组织的计划委员会。印度的战后蓝图———孟买计划———就是在塔塔和比尔拉少数大工业家的带领下制定的,指出国家主要干预三个领域:所有权、管理和控制。
①
②
③
④AnupamSen,theState,IndustrializationandClassFormationsinIndia,RoutledgeandKeganPaulLtd,1982,pp104-105.参见林承节《印度独立后的政治经济社会发展史》,昆仑出版社2003年版,第153页。参见陈峰君《印度社会述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285页。参见上书,第289页。,the,For,p.93
尽管按照尼赫鲁的说法,“大商业集团肯定担心和批评[这个委员会],他们加入的原因是他们感到在委员会的内部比在外部能够更好地照顾到他们的利益”①。也就是说,支持社会主义形式的计划有悖资产阶级的本性,但是,上述两件事实无疑是印度大资产阶级明确支持国家干预工业化的有力证明。可以说,印度的大资产阶级并不反对社会主义,而是积极参与和主导了印度的社会主义进程。
印度的大资产阶级在主观上愿意接受社会主义,除了其本身的思想比较倾向于社会主义思潮外,其自身的发展条件与需求以及国际大环境都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在殖民地时期,印度大资产阶级的发展受到殖民当局的压制,所拥有的国内市场非常狭小。独立后初期大资产阶级的经济力量十分薄弱,根本无法依靠自身的力量启动印度的工业化进程。特别是工业化发展所必需的基础设施等部门,所需的资金多而收效长,这是大资产阶级的利润本性所绝对不允许的投入,只能依靠国家。而且,尽管国家获得了独立,但国际垄断资本的强大意味着国内市场有变相遭到侵占的可能,这些都要求必须发展强大的国家,由国家干预来为民族资产阶级提供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以及稳定发展的保障。从国际大环境而言,1930年代资本主义的经济大危机鲜明地衬托出苏联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优越性,罗斯福新政既成功地维护了资产阶级的民主制度,又导致了凯恩斯主义的盛行,所以,二战后世界上许多国家纷纷采取了国家干预经济的计划形式。
其实,印度的大资产阶级之所以支持尼赫鲁的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印度类型的社会主义社会有利于大资产阶级。尼赫鲁的社会主义的中心是:生产资料为社会控制,并实行公平分配,即基础工业和关键工业国有或由国家监督,不使财富过分集中,改善下层人民的经济地位。既强调经济增长又注重社会公平,把国家进步发展与改善下层人民的地位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所以,无论是基础工业和关键工业的国有或由国家监督,还是公平分配都没有改变资本主义所有制,私营企业的经营范围和活动领域只是受到限制而已;相反,强大的公营工业成分特别是基础设施的加强对私营企业的发展是有利的,也是大资产阶级在独立前就呼吁的,而且公平分配也有利于减少工农运动。所以说,印度的社会主义类型社会只是引进一些社会主义制度的因素来改良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同时保留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和现代化,吸取他们所认为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者之所长,找到适合印度国情的、符合世界潮流的中间道路,即第三条道路,并把其标榜为社会主义②。这种社会主义,所设想的是逐步发展国家的经济和政治权力,而不必改变“所有权的模式”,所以,这一社会主义不是像马列主义所说的那样,是取消私人财产权、消除阶级关系的工具,是有利于大资产阶级的。正因如此,印度两大财团之一的G.D.比尔拉说:“只有在国大党的社会主义类型社会里,印度的资本主义才能生存。”③
从具体的事实来看,在80年代之前或大规模的经济改革前,印度大资本财团的势Nehru,Jawaharlal,theDiscoveryofIndia,London:MeridianBooksLimited,1951,p.400.
②参见林承节《印度独立后的政治经济社会发展史》,第153页。
》,年1月20日。《》,第153页。①
力得到迅速增长。1951年,印度最大的四个垄断财团所控制的资本为10.58亿卢比;1964年,印度七十五家资本集团的总资产达260.5亿;至1980年底,受垄断和限制性贸易行为法管束的大资本财团(即资产值超过二亿卢比者)的资产值总共为1260.2亿卢比,比1964年75家的总产值增加了3.48倍。大财团势力的增长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垄断和控制了某些工商业领域,另一方面是垄断和控制了私营部门①。所以,著名的甘地主义经济学家吉扬在评论五六十年代印度的经济发展时说:“工业家,大商人和其他的特权阶层是生产力和国民收入提高的主要受惠者。”②
另外,从大资产阶级与国家代理人的关系而言,他们通常只是资助统治党的竞选,有时也资助资产阶级反对党,但他们总是与政治竞争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国家在很大程度上独立于大资产阶级,是特殊的时代背景使印度的国家代理人和资产阶级、工农民众共同选择了印度特色的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
二、自由化改革与大资产阶级
印度的自由化改革在20世纪80年代谨小慎微,到90年代以后大鸣大放。对于国家发展模式的这一大变革,印度学术圈有一个术语,就是“资产阶级革命”③,意思是资产阶级引导了这一变革,而工人、农民和工薪阶层则激烈反对自由化改革。印度极左派的话语鲜明地说明了这一点:对工人阶级来说,国家发展的方向就是脱离国际帝国主义的链条,对印度的大资产阶级来说,国家发展的方向就是到2020年,印度成为世界强国,成为发达国家④。实际上,印度政府实行自由化改革是当时的国内外形势迫使的。在国际方面,印度受到了亚洲“四小龙”和苏联解体的国际形势的深深震撼;在国内,印度独立后的政治经济发展,特别是经济发展对改革提出了客观需求,而1991年深刻而严重的金融危机则为改革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契机,所以拉奥政府主动地有选择地采取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的改革方案⑤,并不仅仅是资产阶级的影响。
那么,是什么因素促成印度大资产阶级改变其前一个阶段的立场转而支持自由化改革呢?萨提亚穆尔提(Sathyamurthy)认为,在神秘的高级财团圈之外,资产阶级在更宽泛的意义上扩大了⑥。资产阶级的扩大既不是唯一的因素,也不是最重要的因素,但却是一个推动因素⑦。
①
②
③
④
⑤
⑥参见陈峰君《印度社会述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283页。Mukerjee,Radhakamal,Indianworkingclass,Bombay:HindKitabs,1951,p.385.Stern,R.W.,ChangingIndia:Bourgeoisrevolutiononthesubcontinent,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93,p.15.CommunistGhadarPartyofIndia,58yearsofIndianindependence,http://www.cgpi.org/pages/latest/050815-Independence-58-years.aspx,IndependencewillbloomwhentheworkingmassesbecomethemastersofIndia.参见张淑兰《印度拉奥政府经济改革研究》,新华出版社2003年版,第23—42页。SathyamurthyT.V.,Classformationandpoliticaltransformationinpost-colonialIndia,OxfordUniversityPress,1996,p.69.,-
印度大资产阶级的第一次扩大是在70年代中期以后,发展起来一批大财团,如Ambanis,ESSAR集团,或者开自南部的工业财团,如Arunachalam与TVS。到90年代初,那些享有盛誉的往昔财团,尽管仍然非常重要,如AndrewYule,BirdHeilger,但已经逐步让位于后来者。这些后来者大部分是侨居海外的印度商人,或者与海外印商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以Ambanis为代表的财团,其根基是石油化工,利用海湾危机导致的石油价格的急剧上升,进行贸易活动。来自南部的印度财团,则通过与外国进行合作,建立起相对高投资、大规模的生产能力,如汽车工业的发展。与老财团相比,他们追求多样化,跨越了从生产到销售再到金融等一系列经济活动,触角伸到了工业的所有部门。但是,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以生产为基础,而是中间商,其成功决定性地取决于他们手中的“合同”,所以,他们的特点是利用精心培植的政治联系和高度风险战略进行扩张。因此,从70年代中期以后,印度政治家总是与这个或那个陡然出现的财团脱不了干系。时至今日,侨居海外的印度商人对私营工业部门的控制程度一直是个谜。尽管其出身不同,但他们的利益具有潜在的统一性,与那些老财团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从印度与外部世界的贸易“开放”,从经济的全球化中获得好处。他们与印度本土的大商业财团之间的矛盾是非常明显的,有时相当尖锐①。
印度大资产阶级的第二次扩大是在80年代中期以后,发展起来一批高新科技财团。1984年后印度政府允许100%的外国软件公司进入印度。印度今天的IT业就是由那时启动的几家大公司垄断的。软件业的发展在印度造就了新类型的资产阶级———跨国资产阶级,完全不同于传统的民族资产阶级。这个新的阶级的一个重大特征是它在很大程度上独立于印度的“旧经济”,是由一些出身于中产阶级的受过培训的工程师或管理人员组建的。他们大多数依靠自身的高等教育的文化资本和职业生涯获得的社会资本,建立了软件业公司。另一个特征就是他们与全球经济紧密联系在一起。联结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合同转租、外国直接投资。国际跨国公司对印度IT业的挺进,促进了他们的发展。所以,他们是全球化的全心全意的拥护者。他们还有个特征,就是与一些政治精英合作,在印度积极提倡“知识经济”的话语,推动高科技带动的发展模式②。
上述两个新的财团都支持自由化改革,那么老财团的态度呢?
一种观点是认为老财团属于商业阶级,其代表是孟买俱乐部,其中许多人反对没有任何约束的全球化③。另一种观点认为老财团的态度比较复杂,一方面,他们支持废除许可证和反垄断法,主张公营部门私有化,为资产阶级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但公共投资的减少导致基础设施的危机,外资的进入又使他们担忧国家的经济主权,所以最初他们有所不满。不过,上文提过,印度大资产阶级的既有行为模式是更多地依赖幕后操作,很少公开激烈地批评和反对政府的政策,他们相信可以通过对政府施加明智的压力
SathyamurthyT.V.,Classformationandpoliticaltransformationinpost-colonialIndia,OxfordUniversityPress,1996,p.68.
②Rajghatta,Chidanand,TheHorsethatFlew;HowIndia'sSiliconGurusSpreadTheirWings,HarperCollins,NewDelhi.2001,p.23.
,①
来保护他们的特殊利益。结果,他们最初的不满导致拉奥政府的下台,随后印度政局前所未有地激烈动荡了两年,严重影响了经济的恢复与发展,迫使一心谋求经济势力壮大的大资产阶级开始支持自由化改革,至少不反对了。况且,面对深刻的金融危机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的改革方案,他们本身既提不出新的发展蓝图,又根本无力反对,只能接受①。
实际上,印度的老财团在本质上是支持自由化和全球化改革的。独立后,他们利用“社会主义类型社会”的发展,巩固了他们的地位。即使在英迪拉·甘地的激进国有化运动中,他们也没有受到触动。在印度所有的阶级中,只有大资产阶级对于全国政治的发展方向是明确的,那就是根据他们长期的经济计划,占领整个国内市场,然后,开始逐步与国际资本主义合作。尽管这不是自由化改革的关键动力,但是也是动力之一。其实,印度大资本财团随着其资本的膨胀和生产能力的大幅度提高,逐渐具备了资本输出的能力。1969年垄断法的颁布使他们向外发展的愿望更加迫不及待。从70年代起大资本财团开始了以建立海外合营企业为主要形式的资本输出。他们的商业活动已经拓展到了国外,所以自由化改革废除对外贸的限制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这可能是他们支持自由化改革的最重要的原因。
古老的大财团一般只是资助政党竞选,脱离直接的政治竞争;20世纪70年代后诞生的大财团则与政治关系密切;新诞生的IT业大资产阶级尽管从印度的政治经济来讲,地位仍然不重要,但他们对公共政策却有着与其地位不相称的影响,不仅直接与国家相连,而且间接地与“印度的复兴”相关。他们将给印度的资本主义的未来结构带来变化②。这些不同出身的大资产阶级对印度政治具有不同的影响,他们分别鼎立支持改革方案中的不同部分,缺乏统一性,而他们之间的互动也对决策过程产生了不同影响,所以,最终,拉奥政府主动地有选择地采纳了具有印度特色的自由化改革战略③。
结论
通过对独立后印度国家发展模式与大资产阶级的关系分析,可以得出与印蒂瓦尔类似的结论,无论国家独立于大资产阶级的程度如何,国家的发展模式一直得到大资产阶级的不同程度的支持或推动,而且,印度国家的发展模式无论如何变化都一直没有损害大资产阶级的利益。至于国家是否一直没有利用大资产阶级的资源来为国家或下层阶级服务则是国家与阶级的关系中需要研究的另外一个问题。
如何衡量国家在选择发展模式时受大资产阶级的影响程度,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众所周知,上等阶层的保密性极强,非常难以与之打交道,研究者无从获得关于他们的准
V.KrishnaAnanth,ThePoliticalEconomyofCommunalism:SomeObservationsontheContemporaryPoliticalDiscourseinIndia,SocialScientist,Vol.29,No.7/8,Jul.-Aug.,2001,pp.48-67.
②CarolUpadhya,ANewTransnationalCapitalistClass?EPWSpecialArticlesNovember27,2004.
《》,43—65。①
确的统计数据,以至于印蒂瓦尔说,有关印度上等阶层的趣闻逸事的数据是比较可靠的①。这是对大资产阶级研究的一个重要局限。但是,通过两个阶段的对比,可以看出大资产阶级对于国家发展模式的选择的影响还是有所变化的。在社会主义类型社会阶段,印度实行的是公私营经济并存的混合经济,公营部门占主导地位,国家的经济权力无限膨胀,所以大资产阶级在国家发展模式的选择中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他们积极接受了社会主义类型的社会;在自由化改革阶段,随着大资产阶级队伍的扩大,私营经济力量的增强,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剧增,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后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势是国家大幅度减少对经济的干预,所以,大资产阶级在国家发展模式的选择中发挥了积极的推动性作用。
我们传统的思维方式是国家通常受某一主要阶级的控制,从而代表某一主要阶级的利益。但是,由上面的事实分析可以看出,印度国家一直在相当程度上独立于大资产阶级。此外,从政治经济学而言,印度必须两条腿走路,“在一个贫穷而民主的国家,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但发展的质量也是重要的,如果发展是各种各样的痛苦的发展,如果发展伤害了穷人并且没有创造大量新的就业机会,政府就会有麻烦”②,所以,“经济上的第一选择在政治上往往行不通,我们必须把我们的政策兜售给我们的政党、国会和人民,他们的政治接受是最重要的,因此我们有时不得不选择第二种或第三种经济最佳方案”③。所以,印度大资产阶级的影响更多体现在经济领域。
从国家的职能而言,国家的职能不仅仅是发展经济,还要照顾到社会、政治、文化等方面的民族性。而印度的民族性非常特殊。印度国家的能力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受到四分五裂的、异质纷杂的社会的局限。印度是世界人种博物馆,人类学家一生必去之地,其人种及其语言的差异令人惊叹,1971年登记的千人以上讲的语言达700种。在这个国家,宗教性的流血大冲突素有“十年之痒”一说,总是令世人震惊。而历史悠久的种姓制度则根深蒂固地影响着国家和社会,时至今日仍然无处不见其痕迹。难怪吉玛(GemmaCairo)说,印度的国家不可能成为某一主要阶级的工具,而是要能够反映历史和社会现实,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治,具有合法性与稳定性④。苏珊(SusanneRudolph)也指出,印度国家摇摆于受限制和自治之间,她把印度国家看作是资本和劳动力之间的“第三角色”⑤。因此,印度的国家权力不能简化为阶级权力。
从市民社会的视角而言,印度民族独立国家的形成一直靠的是民众的积极参与,同样,国家在追求发展的时候亦不可缺乏民众的参与和监督。所以,发达的市民社会也是促成印度强国家、弱阶级的重要因素之一。
①
②
③
④IndivarKamtekar,ADifferentWarDance:StateAndClassInIndia1939-1945ThePastandPresentSociety,Oxford,Aug2002,p.187.BalasubramanyamV.N.,ConversationsWithIndianEconomists,PALGRAVE,2001,p.85.同上书,p.92.GemmaCairo,StateandSocietyRelationshipsinIndia:ExplainingtheKeralaExperience,AsianSurvey,Vol.41,No.4.Jul.-Aug.,2001,pp.669-692.,tatein,ofAs,.46,4,.1987,p..
从掌握国家权力的政党来讲,从独立之日起,能够掌控印度国家权力的全国性政党一般都必须具有极强的包容性,不能有鲜明的阶级性,即无论工人、农民,还是资产阶级,都支持它。例如,领导民族解放运动,并在独立后长期一党独大的国大党,其过去的突出特点就是包容性极强,而其目前的衰落,与其包容性减弱有很大的关系。与此相对应,那些阶级性鲜明的政党掌握国家权力的机会非常渺茫,即使执政也很难长期维持。比如,一直宣称代表无产阶级的印共等左派政党,一直没有机会在中央执掌政权,至多在社会历史状况特殊的一两个邦与其他政党联合执政。另外,印度政党本身的阶级性色彩非常淡弱。众所周知,印度政党数目之众多堪称世界之最①,这些形形色色的政党有的代表某一地区,有的代表某一种姓,所谓的全国性政党也总是随着社会基础和选民的变化而不断分化,重新组合。所以,很难说代表某一阶级的政党完全掌控了国家权力。
从印度独立后国家的行政机构来说,印度具有在殖民时代就建构起来的钢铁之躯———公务员体制,这一官僚结构稳定地维持着国家权力的正常运转,其最大的特性就是中立,不接受任何阶级的霸权统治。
从印度的阶级政治学来看,其特点是能够在不断的冲突中达成较为广泛的团结,从而加强了公民社会②。不同的阶级尽管存在各种利益冲突,但在缓慢的磨合过程中,他们能够相互妥协、退让,最终达成基本一致。这就像印度社会一样,看起来混乱一片,但混沌中总是有一定的秩序。这一秩序保证了国家的相对独立与稳定。
总之,印度的国家与阶级相互依存。大资产阶级的经济地位决定了他们在经济领域有更大的主导权,但是,印度的国家相对独立于阶级,意味着国家能够考虑到社会各个阶级和阶层的利益,不完全受到大资产阶级的牵制。这是印度的大资产阶级能够在过去接受社会主义的某些思想和主张,在当前以及将来能够在追求最大经济效益的同时亦考虑到民众愿望的重要原因。
(责任编辑:李济时)
①
②参见林良光《印度政治制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16页。PatrickHeller,DegreesofDemocracy:SomeComparativeLessonsfromIndia,WorldPolitics,52.4,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