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1]·登建康[2]赏心亭》赏析
辛弃疾
《水龙吟》
2012.05.25
楚天[3]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4]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5]落日楼头，断鸿[6]声里，江南游子[7]。把吴钩[8]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9]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10]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11]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12]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韫英雄泪![13]
【注释】
【1】水龙吟：词牌名。
词牌简介：源于李白诗句“笛奏龙吟水”。又名《龙吟曲》、《庄椿岁》、《小楼连苑》。一百零二字，前后片各四仄韵。第九句第一字宜用去声，结句宜用上
一、下三句法。此调句读各家不同，《词谱》分立二谱。起句七字、第二句六字的以苏轼词为正格。一百零二字。上片十一句四仄韵，下片十一句五仄韵。上下片第九句都是一字读（dòu）句法。 起句六字、第二句七字者，以秦观词为正格，一百零二字，上片十一句四仄韵，下片十句五仄韵。后结作九字一句，四字一句。此调气势雄浑，宜用以抒写激奋情思。
【2】建康：建康即今江苏南京市，是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个朝代的都城。《景定建康志》：“赏心亭在(建康城西)下水门城上，下临秦淮(河)，尽观揽之胜。”
【3】楚天：长江中下游一带为古代楚国的辖地，这里以此泛指南方的天空。
【4】秋无际：秋色无边。“楚天”二句：言水天相接，一派秋色。
【5】遥岑三句：眺望远山，犹如妇女头上的碧玉簪和螺形发髻，它们似乎在向人们表示无限的愁恨。
遥岑远目：即远目遥岑。远目：远望。遥岑(cén)：远处的山峰。
献愁供恨：将山拟人化，写其情绪。
玉簪螺髻：群山秀丽如美人头上的碧色玉簪和螺形发髻。
“遥岑”这三句是说：放眼看去，远处秀丽的山峰，好像美人头上的碧玉簪，又
好像螺形发髻，它们似乎都面带愁容，发出恨声。
【6】断鸿：失群的孤雁。
【7】江南游子：作者自谓。作者家在北方济南，今远离故乡，宦游江南，所以自称江南游子。
【8】吴钩：吴地出产的宝刀。吴钩：相传是古代吴国国王阖闾命人制造的弯形宝刀，此泛指刀剑。杜甫《后出塞》诗：“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
会：领略，理解。
【9】“把吴钩”四句：写壮志难酬而又无人理解的感受。
【10】休说三句：尽管秋风吹起，不要说家乡鲈鱼味美，张季鹰是否归来?意思是说自己不能象张翰那样回故乡。这是一个典故，事出南朝·梁刘义庆《世说新语》。
据《世说新语·识鉴篇》记载，西晋时的张翰，是吴郡(今苏州)人，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想到家乡的菰（gū）菜(茭白，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浅水里)、莼（chún，多年生水草，浮在水面，叶子椭圆形，开暗红色花。茎和叶背面都有黏液，可食）羹和鲈鱼绘，说道：“人生贵得适意耳，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于是弃官归去。“绘”通“脍”：细切成片，指烹调。
季鹰：晋张翰字季鹰，他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思念吴中鲈鱼的美味，于是弃官而归。(详见《晋书·张翰传》)。
这里用“休说”二字冠之，表示国难当头决不学张季鹰辞官归隐。
【12】“求田”三句：谓国事未了，即经营个人安乐窝，恐见讥于有识之士意思是说国难当头，决不买房置地，追求个人舒适。表示不愿意弃官归隐，享受清闲。
典出：《三国志·陈登传》载：许汜拜见陈登，陈登久不与语，并让许汜睡床下而自己睡大床。许汜对此大为不满，并把这事告诉刘备。刘备说：“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刘备还说，“如果是我，我就要自己睡在百尺高的楼上，而让你睡在地上。”刘备对许汜的求田问舍表示极度鄙视，指责他“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
求田问舍：买田置房。
刘郎：刘备。刘郎才气：指刘备的襟怀气魄。（按：以天下为己任的雄才大气，正中作者怀。）
【12】“可惜”三句：意思是叹事业未成，年华虚度。
忧愁风雨：指国事艰危如在风雨飘摇之中，实在可堪忧愁。
树犹如此：典出南朝·梁·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篇》：“(晋朝)桓公(桓温，东晋大将)北征，经金城(今江苏镇江附近)，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之粗，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辛词虽仅用上句，而下句语意自在其中。
[13]“倩何人”句：意谓有谁安排淑女给予安慰。
倩：请。红巾翠袖：妇女的装束，代指歌女，宋时酒席上多用歌妓劝酒，故云。
韫(wēn)：擦拭。
【译文】
辽阔的南国秋空千里冷落凄凉，江水随天空流去，秋天更无边无际。极目遥望远处的山岭，只引起我对国土沦落的忧愁和愤恨，还有那群山像女人头上的玉簪和螺髻。西下的太阳斜照着这楼头，在长空远飞离群孤雁的悲鸣声里，还有我这流落江南的思乡游子。我看着这宝刀，狠狠地把楼上的栏杆都拍遍了，也没有人领会我现在登楼的心意。
别说鲈鱼切碎了能烹成佳肴美味，西风吹遍了，不知张季鹰已经回来了没？像只为自己购置田地房产的许汜，应怕惭愧去见才气双全的刘备。可惜时光如流水一般过去，我真担心这风雨飘荡中的国家，真像桓温所说树也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叫谁去请那些披红着绿的歌女，来为我擦掉英雄失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