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读了两首古作,一个故事。让笑猫掩卷唏嘘,心里哀愁,不能自己,唯有暗自泪垂。当琴瑟相合遭遇世俗,当珍珠跌落污秽的沟渠,你可曾记得那年那月那一句:君若不离不弃,妾当生死相依?流离后,有多少情意从此掩于岁月,止于唇齿?
——九尾笑笑猫(天涯博客)
他和她,降生于文曲星投胎胜地的江南。双双情爱弥深,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相唱相和,丽影成双,如一对世外玉蝶,翩跹在世俗之外。他以一支家传凤钗许她一生安好。
一位专横世俗的女性,用虚幻的道说,以无由世俗的绳索,以死相迫,他百般哀求,万般劝谏都无效。契合的贝壳从此开始颠簸的生活。但彼此难舍难分,只怕别去便永无缘,他暗置别院让她安妥。一有机会便鸳梦重聚,燕好如初。无奈好景不长,专横的世俗让贝壳终于流离在它的恶臭里。执手相看泪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从此,他难尽相思意,埋头寒窗苦读,最后作别温顺本分的妻,只身走仕途。然而锋芒毕露的他夺去了当朝宰相孙子的光环,被宰相从中作梗,让他开始了另一番风雨飘摇。
失利还乡,再走往时路,粉壁醉颗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亭榭人去楼空,唯剩桃花笑春风,倍感凄凉,从此孤身流连山水词酒之中。或者闲坐野寺探幽访古;或者出入酒肆把酒吟诗;或者浪迹街市狂歌高哭。在放纵中麻木心中的思念伤痛和对现实的无奈及不满。
老天垂怜,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信步走在沈园的他遇到阔别数年的她。此时,她已奉母命嫁皇族后裔。四目相遇,心里波涛汹涌,却无法言表,她日日夜夜想念的人,此时活生生站在眼前,世俗却让彼此无法跨出最后一步。看着他这么朝自己走过来,恍惚中,如是当年,可惜这个男人,在心上,不在身旁。别过头的一瞬,眼角不觉泛潮。
他强忍着心疼,看着他们喁喁细语,看她酥手红袖为夫君添酒置菜,如当年她与他。温文尔雅地和她夫君打招呼,目光却一直跟随她微颦的眉说:
“你如此安好,我便可了无牵挂了。”
她淡淡说:
“珍重。”
彼此错身后,泪如雨下,往昔点滴情意,历历在目,却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目送她夫君携她归去,强忍的辛酸冲毁伪装的平静,如山洪,吞噬他最后的坚强。借酒浇愁愁更愁,执笔在墙上写下: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从此蹉跎红尘中,消磨世俗里。
而于她,这是多挖心割肉的再相遇啊,那么多年来好不容易一层层建好的堡垒,以为坚固得可以抵挡一切侵蚀,以为从此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舔舐往日的殇,如今却瞬间倒塌,如陷沼泽,无从呼吸。
只缘感君一回眸,使我思君朝与暮。当年为了不让他为难,默默抽身离去,以为,他能幸福,她便心安,而自己的幸福,却从未想过。后来的夫君虽然仁心宅厚对自己情意匪浅,但是却注定要被自己辜负的,她知道她的心,始终失落在他身上,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她的情意注定尘封他一个人。
而如今他却孤身只影孓孓独行,让她怎么能安睡?夜深人睡时,心里依然不停地抽搐。她无力回天,他们的过往,他们曾经的爱情,只能死在世俗的年月里,葬在过往的月光下,任孤冢荒草丛生,如不可抑制的思恋。
斗转星移,思念难抑。她决定到沈园重拾来时路,就在准备抽身离开之际,赫然看到他的笔迹他的词,孤零零地晾在斑驳的日光下,字字如刀,晃得双眼难睁,刺在心中生痛。原来,他也如自己那样深沉的相念,如自己一样,忘不了。她心疼得蹲下身,掩面呜咽,热泪浸湿瘦削的脸庞,但冲不破世俗的牢笼。而此刻的他,是不是也感到莫名的失神,无端的心疼?
临走,在他词下附上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曾许诺,君若不离不弃,妾当生死相依,感君相思意,独叹无情世!世上最纯粹的爱,是要用生命偿还的!回去不久,她便思郁成疾,卧病在塌,日渐弱不胜风。她多想告诉他,人仍在,情依旧。奈何飞鸿不来,锦书无处寄,最后香消玉损,生死茫茫君不知。
而他,远在天涯,不曾知道她的死讯。认为他的她,依旧幸福。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多少次梦回,是丝丝密密的痛?每一杯浊酒下肚,如她往昔手里的绣花针,扎在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
虽然后来仕途得意,但垂暮告老还乡之后,最想去最怕去的地方就是沈园。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曾经和曾经的曾经,都已被岁月刻到骨髓里,如今,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白驹过隙,往事已去,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几番冬去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