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卷 第9期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Vol.26 No.9 2005年9月 Journ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Sep.2005
试比较王维、孟浩然山水诗的“清”
翟海霞
(广西师范大学 中文系，广西 桂林 541004)
摘 要：“清”是历代诗论家论诗所持的重要标准。王维、孟浩然是盛唐清淡诗派的主要代表，两人的山水诗都以“清”“清淡”著称。王孟山水诗的“清”的表现形式也有许多异同，笔者试从诗人气质、诗歌语言、风格、意境等方面进行了一些比较。
关键词：王维；孟浩然；山水诗；清；诗人气质；诗歌语言；风格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219（2005）09-0113-03
王维、孟浩然山水诗以“清淡”著称，两人是盛唐清淡诗派的主要代表 。历代诗论家以“清”、“清淡”评过王孟。如其同时代的诗人杜甫评孟浩然曰：“复忆襄阳孟浩然,清诗句句尽堪传。” (《解闷》)又以“最传秀句寰区满, 未绝风流相国能” (《解闷》) 论王维。明代胡震亨云：“襄阳气象清远”(《唐音癸签》卷五) ，胡应麟首次将王、孟、储、韦等人归为清淡一派：“张子寿首创清淡之派，盛唐继起，孟浩然、王维、储光羲、常建、韦应物本曲江之清淡，而益之以风神者也。”(胡应麟《诗薮》内编)“诗最可贵者,清。然有格清，有调清，有思清，有才清。才清者，王、孟、储、韦之类是也”。（《诗薮》外编）
当代学者蒋寅先生对“清”进行了更加完整，详尽的论证。他在《古典诗学中“清”的概念》一文中认为：
“清”是与“浑厚”相对的一种审美趣味，它明快而澹净，有一种透明感，像雨后的桦林，带露的碧荷，水中的梅影，秋日的清空；也像深涧山泉、密林幽潭，有时会有寒冽逼人的感觉。如柳宗元《小石潭记》所写的让人不可久居。总之，作为风格范畴的“清”，我觉得可以表述为形象鲜明，气质超脱而内涵相对单薄这么一种感觉印象。
他进而将“清”的内涵分为：诗歌语言的明晰省净。诗人气质的超脱尘俗、立意与艺术表现的新颖。此外还有意境和情趣的凄冽和古雅等等。
本文主要以蒋寅先生的界定为依据展开论述。下文主要从诗人气质、语言、风格几个方面比较王孟的“清”。
王孟在诗歌创作中也偏好用“清”字。据统计，孟诗中用到“清”字达五十多处，多以“清”来称谓事物，如：
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洗弟竹亭》） 何时还清溪，从耳炼丹液（《山中逢道士》）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秋登万山寄张五》） 朝来问疑义，夕话得清真。（《还山赠湛禅师》） 落景余清晖，轻桡弄溪渚。（《还山赠湛禅师》） 松风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宿来公山房期丁大不至》）
可见在孟浩然的诗歌世界里，“清”是一个鲜明的字样，同时也是孟浩然重要的审美理想之一。
王维诗中的清字，夜屡见不鲜，如，“清昼”“清深”“清泉”等等：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瞑》） 槐色阴清昼，杨花惹暮春。（《送丘为往唐州》） 要欲闻清佩，方将出户迎。（《待储光羲不至》） 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归嵩山作》）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积雨辋川庄作》） “清”不仅是清淡一派的审美理想，而且也是历代试论家所持的重要标准，那么“清”究竟是怎样的审美概念呢。
胡应麟曾对清做过这样的阐释：“清者，超凡绝俗之谓。绝涧孤峰，长松怪石，竹篱茅舍，老鹤疏梅，一种清气。固自迥绝尘嚣，至于龙宫海藏，万宝具陈。钓天帝廷，百乐偕奏。金关玉楼，群真毕集。入其中使人神骨冷然，脏腑变易，不谓之清可乎！”（《诗薮》外编卷四）他将“清”界定为“超凡绝俗”，可谓得清之真义，但是不够全面。
一 诗人气质之清的比较
王孟山水诗中很多诗篇都表达了隐逸山林的愿望。这实际上也是对世俗人生和功名利害的超脱，是一种清高孤傲。如孟浩然的《涧南园即事贻晈上人》：
弊庐在郭外，素产唯田园。 左右林野旷，不闻朝市喧。 钓竿垂北涧，樵唱入南轩。 书取幽栖事，将寻静者论。
诗歌描绘了远离尘世喧嚣的隐逸之乐：游冶旷野、垂钓北涧。丝竹南轩，表现了诗人隐遁的生活方式和与世无争的人生态度。又如“腼寻沧州趣，近爱赤松好”《宿天台桐柏观》）、“常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晚泊浔阳望庐山》），孟浩然山水诗中除表达隐逸的愿望之外，还常常追求脱离尘俗的生活。如“外事情都远，中流性所便。闲垂太公钓，兴发子猷船。余亦幽栖者，经过窃慕焉”（《冬至后过吴张二子檀溪别业》）、“愿言解缨路，从此无烦恼”（《宿天台桐柏观》），诗人希望摆脱世俗事情的羁绊，过上闲时垂钓如太公、逸兴勃发如子猷般的生活。
王维的山水诗中也常常表现出优游于山林、寄情于田园、淡泊于名利的情怀。如“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渭川田家》）“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等等。
思想内容的清高是王孟山水诗的一个共同的鲜明特色。诗中的这种清高与诗人心境的超凡脱俗形成了互动关系。正因为有了心境的清高，折射到诗文之中，形成了诗文思想内容的清高。正如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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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5－07－20
昌在《静修斋诗话》中云：“人心不可不清，不清则利欲薰心，了无嘉趣；清则风云月露，皆可作诗词赋观，所谓无声诗也。”表明了心境之清对诗文创作之清的重要意义。通过诗文的渲泄排遣，诗人的心境更加清高。
当然，王孟山水诗中的清高，又有一些不同。笔者主要以两人的隐居来谈两者诗歌中清高的不同。
当然，关于孟浩然的隐居，最早为其诗编集者王士源曾作如下评价：“灌蔬艺竹，以全高尚……。浩然每为诗，伫兴而作，故或迟行，行不为饰，动求真适，故以诞。游不利，期以放情，故常贫。”（《孟浩然诗集序》）李白在《赠孟浩然》中高度赞扬到：“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旧唐书》诗这样记载的：“隐鹿门山，以诗自适。年四十，来游京师，应进士，不第。还襄阳。”现代学者闻一多先生认为：“隐居本是那时代普遍的倾向，但在旁人仅仅是一个期望，至多也只是点暂时的调剂，或过期的赔偿，在孟浩然却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事实……。孟浩然原来是为隐居而隐居，为着一个浪漫的理想，为着对古人的一个神圣的默契而隐居。”（《唐诗杂论》）
然而，事实上孟浩然并非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隐士。正如陈贻焮先生所指出的那样：“在襄阳隐居的云中四十年，在‘隐居’的名义下，他这三十年多年是努力在为科举、为入世作准备……。后期他因‘风尘厌京洛’才‘山水寻吴越’，才不得不走向江海，走向山林。”(《唐诗论丛·谈孟浩然的“隐逸”》)
可见，孟浩然前期诗中的清高，实际上过着巢由式的生活，内心却向往伊皋一样的功业，身在江湖，心在魏阙。
王维一生，无论是淇上隐居、嵩山之隐，还是隐逸终南、屏居辋川，既不像陶渊明那样毅然脱离官场，追求人格的真正完善，也没有李白那样公然与权贵决裂的勇气，而是选择了“万事不关心”的对世俗的冷漠，对名利的留恋式的“吏隐”。他的隐居多是官场之外的休憩，在山水之中寻找心灵的慰藉。他诗中所表达的隐逸、清高更多是对世俗人生的超脱和逃避，而没有真正达到清高。
是静坐在别业之内，诗中的山水之景，多用精细的工笔雕琢。下面举些诗例加以说明。
孟诗如《晚泊浔阳望香炉峰》：
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 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 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 东林精舍近，日暮但闻钟。
诗中并未对香炉峰作任何刻画，而是着重叙述由香炉峰所引起的暇想。笔墨随兴而发，白描写意，不加雕饰。沈德潜评曰：“兴到诗成，人力无与。”
（《说诗睟语》卷上）王士祯更是高度赞许：“诗至此，色相具空，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是也。”（《带经堂诗话》卷三）又如遇景入咏的《宿建德江》。
王诗与孟诗“兴到诗成”迥然异趣的是精工雕饰。如《自大散关以往深林密竹蹬道盘曲四五十里至黄牛岭见黄花川》：
危径几万转，数里将三休。 回环见徒侣，隐映隔林丘。 飒飒松上雨，潺潺石中流。 静言深溪里，长啸高山头。 望见南山阳，白云霭悠悠。 青皋丽已净，绿树郁如浮。 曾是厌蒙密，旷然消人忧。
“危径”一句，从宏观上写出路途的险峻。“数里将三休”从侧面烘托了行役的艰辛，路径的险峻。“飒飒”两句从音响的角度描绘沿途景致，让人如临其境。“丽”“郁”点出行旅途中景物的特征；“净”“浮”渲染出“丽”“郁”所给人的感觉。宏观的白描与微观的工笔融为一炉，且以精工见长。
细致入微的工笔雕绘，决定了王维在诗歌创作中讲究字词的锤炼。如《过香积寺》中的“泉声咽危石，日色冷清秋”中的“咽”“冷”准确生动的表现了香积寺的寂静与幽冷，这两字的妙用，让人拍案叫绝。王维山水诗中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如“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的雄伟壮阔；“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渭川田家》）的“余”“上”二字，“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明涧》）中的“惊”“鸣”二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瞑》）中的“照”“流”等等，都精工传神。
比之孟浩然随兴而咏的自然，王维以精工雕琢常博得后人的好评。如明人王士贞评曰：“摩诘才胜襄阳，由工入微，不犯痕迹，所以为准。”（《艺苑卮言》卷四）然而也有人持相反观点，清人乔艺引时人的评价：“右丞诗精工，襄阳诗有饥头粗服处，故说者多谓胜王。”（《渐溪说诗》卷上）
我们暂且不论王孟之高下，王诗的经精工，孟诗的“饥头粗服”般的不加雕琢，却是大家公认的。至于两者孰优孰劣，正如宋人敖陶孙指出的那样：“王右丞如秋水芙蓉，倚风自笑；……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叶微落。”（《臞翁诗评》）
在辞藻方面，王诗秀丽，孟诗质朴。胡应麟指出：“孟五言秀雅不及王，而闲澹颇自成局。”（《诗薮》）
王维山水诗的语言有一种华藻、秀雅的韵味。如《游感化寺》：
翡翠香烟台，琉璃宝地平。 龙宫连栋字，虎穴傍檐楹。 谷静惟松响，山深无鸟声。 琼峰当户拆，金涧透林鸣。 郢路云端迥，秦川雨外晴。
二 语言之清的比较
王孟山水诗中语言的清，最主要表现在平淡自然、具有清水出芙蓉般的美。清代吴汝伦说：“王孟诗专以自然兴象为佳，而有真气贯注其间。”（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卷四引）所谓“自然兴象”就是对自然之景物进行不事雕琢而神形皆出的描绘。所谓“真气贯注”就是真情实感充溢其中。如孟浩然的《夜渡湘水》：
客舟贪利涉。暗里渡湘川。 露气闻芳杜，歌声识采莲。 榜人投岸火，渔子宿潭烟。 行侣时相问，浔阳何处边。
无论是前两句的叙事，还是中间四句的写景，皆是自然，毫无造作。末二句以疑问的语气，透射出的乡愁，看似平淡，实则深沉。
王维这类诗更是举不胜举。如《华子冈》、《木兰紫》、《辛夷坞》等等。正如清人刘大勤所评：“王孟假天籁为宫商，寄至味于平淡，格调谐畅，意兴自然，真有无迹可寻之妙。”（《师友传续录》一五）“假天籁为宫商”就是指运用自然的语言来写诗。
然而王孟山水诗语言的平淡，并非村夫野老之淡，而是经过雕琢锤炼之后的自然，是豪华落尽之后的清。
王孟诗语平淡自然之中，又存在着鲜明的差异：王为雅秀，孟为质朴。这种质朴主要表现在写景、辞藻、声律等方面。
在写景方面，孟浩然或于行旅途中随遇而咏，或撷取日常生活中的瞬间美景，随兴所致，白描而生。而王无论是在行役之中，还114
雁王衔果献，鹿女踏花行。 抖擞辞贫里，归依宿化城。 绕篱生野蕨，空馆发山樱。
香饭青菰米，嘉蔬绿笋茎( 一作紫芋羹)。
在诗人笔下，香烟如翡翠，寺殿金碧辉煌，诗人以龙宫喻水潭，以虎穴代岩洞，以琼喻峰之美，以金代涧之丽。唐代殷璠对王维诗语秀雅的特点作出了高度的评价：“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为珠，着壁成绘。一字一句，皆出常境。” （《河岳英灵集》）
孟浩然的山水诗深受汉魏古诗和陶诗的影响，崇尚质朴古澹之美。如《五陵泛舟》：
武陵川路狭，前棹入花林。 莫测幽源里，仙家信几深。 水回青嶂合，云度绿溪阴。 坐听闲猿啸，弥清尘外心。
虽为五律，却如古体，仅“水回”二句为对偶，且不假雕饰，用语如家常话，平易自然，不求精工与华丽。再如“小溪劣容舟，石怪屡惊鸟。所居最幽绝，所佳皆静者”（《玄门兰若与友人同游》）。如同与人拉家常，“问我今何处，天台访石桥”（《舟中晚望》），古澹可与汉魏古诗相媲美。
孟诗之淡正如闻一多先生所说“淡的看不见诗”（《唐诗杂论》）。当然这种淡是锤炼之后无迹可寻的淡，而非山野村夫脱口而出的淡，妙在并不给人以贫薄的感觉。明李东阳对此曾作过评论：“王诗丰缛而不华靡，孟却专心古澹二悠远深厚，自无寒俭枯瘠之病。”（《麓堂诗话》）
另外，王孟山水诗的语言在声律方面也颇有不同。孟诗不仅在古体诗中少用对偶句，而且在近体诗中，也有许多不用对偶的地方。如前引《五陵泛舟》。而王维不但近体诗声律精工，古体也有许多对仗之句，如《清溪》、《早入荥阳界》、《崔濮阳兄季前山兴》等等。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幽静的竹林，静无声息的深夜，独坐无朋的诗人三者构成了一副幽寂静谧的月夜抚琴图。
凄清的秋景，令人伤感的暮景，幽寂的诗境，孤独的老者这四者交融在王维的山水诗中，于清淡的诗风中透出一股清冷之气。
王维的诗中何以于清淡中含有清冷？明屠隆在《鸿苞集》中比较杜甫与王维诗句时说道：
王元美谓“少陵集中，不啻有数摩诘”。此语误也。少陵沉雄博大，多数包括，而独少摩诘。摩诘之冲然幽适，冷然独往，此少陵生平所短也。少陵慷慨深沉，不除烦热；摩诘参禅悟佛，心地清凉，胸此元自不同也。
据此可知，王诗中的清冷，根源之一是因为“参禅悟佛，心地清凉”。
孟浩然的山水诗则于清淡之中洋溢着壮逸之气。“清”不仅包含“清新”、“清幽”、“清冷”等义，而且还有遒健苍劲的风骨内涵。刘勰所标举的文章美的核心概念——“风”的基本含义就是“风清骨峻”（蒋寅《古典诗学中“清”的概念》）。钟嵘在《诗品》中也用“清刚”评诗。可见，在以前诗论家以“清”论诗中的“清”确实具有“风骨”的含义。
关于“风骨”的概念，傅璇琮、李珍华两位先生做了精审的阐释：
“风骨”或“气骨”作为文学理论的一个完整的概念，作为美学思想的一个独立的范畴.他的本质是什么呢？我们认为，如上面提到的建安风骨中所说的，是一种力量之美。……这种美往往榆刚健、豪爽、倔强、乐观相联系。……作品有“风骨”或者“气骨”。就是说它有强烈的，不同于世俗的精神，以及在艺术上有一种几乎不可抗拒的感受或激发的力量。（《河岳英灵集研究》）
孟浩然山水诗中具有“不同于世俗的精神”主要体现在表达隐逸思想的诗篇中（文章第一节有所分析）；表现“力量之美”“壮逸之气”的诗篇主要是描写雄浑壮伟的自然山水。如《彭蠡湖中望庐山》：
中流见遥岛，势压九江雄。 黤黤黤黤色，黤黤当黤空。 香炉初上日，瀑布喷成虹。
“势压”见庐山的雄奇之气；“喷成虹”画出庐山瀑布磅礴、壮观的气势。又如《洞庭湖寄阎九》：
莫辨荆关地，唯余水共天。 渺黤江树渺，合渺渺渺连。
水天一色、湖海相连、远树缥缈共同构成一幅雄浑壮阔的洞庭湖图。
“壁直千岩峻，淙流万壑奔”（《入峡寄舍弟》）中的“千岩”“万壑”气势壮观，“峻”“奔”刻画入神。“云梦掌中小，武陵兹处迷”（《登望楚山最高顶》）与“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望岳》）有异曲同工之妙。“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岳阳楼》）与杜甫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被誉为描写洞庭湖雄奇壮观的千古绝唱。
上述所引颇有“壮逸之气”的诗句，体现了孟诗清淡之中所蕴涵的另一种美——风骨凛然。正如胡震亨所论：“孟浩然诗祖建安，宗渊明，冲澹中有壮逸之气。”（《唐音癸签》）卷五）
王孟山水诗的“清”除了在体现诗人气质、语言、风格等层面有异同之处之外，还体现在意境的清远上。王诗是含蕴深隽之远，孟诗是淡而有味的简澹之远。这主要是因为王维的山水诗主要通过意象来寄托自己的感情， 而孟浩然则喜欢直抒胸臆式的抒情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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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风格之清的比较
王孟山水诗由于思想内容上的清高，写景时的自然描绘，语言上的平淡自然，从而形成了风格上的清淡。
王维山水诗清淡之中透射出强烈的幽冷，孟浩然的清淡却给人一种壮逸的感觉。王维的山水诗的清冷幽寂主要体现在偏好描摩秋景、暮景和幽寂的环境等方面。
王诗中对秋的刻画很多，如“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归嵩山作》）。二句十字会集了荒城、古渡、落日、秋山四种萧瑟残冷的景象。又如“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叶独坐》），刻画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在寂静的深夜独坐，叹息时光的流逝。
描写日薄西山之景象的诗句，在王维的山水诗中也比比皆是。如“悠悠远山暮，独向白云归”（《归辋川作》）、“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山居即事》）、“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潺。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落日鸟边下，秋原人外闲”（《登裴迪秀才小台作》），傍晚是游子最易产生乡愁的时刻，也是老者生发生命即将逝去的无限伤感的时刻。暮景的描绘更让人觉得凄清冷寂，孤独无依。
同时，在山水诗中，诗人也着力渲染幽冷寂静的环境。如《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