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天主教
郭增麟
2012-2-18 21:36:20 来源：《当代世界》2002年第8期
俄罗斯盛行东正教。在1.4亿俄罗斯人中，信奉东正教的人口有一亿多。由于意识形态关系，苏联解体前，总的来说，宗教是受压抑的。尽管如此，东正教的存在还是合法的。苏联解体后，马列主义意识形态崩溃了，于是东正教意识形态空前活跃起来。然而，在俄罗斯还有天主教，信奉者也有约250万人（一说仅100万人），其中84万德国人 ，20—30万波兰人，其余就是立陶宛人、匈牙利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在萨哈林地区还有朝鲜人。一些知识分子在 《新消息报》发表文章指出：“天主教也是俄罗斯各族人民的共同宗教”。但是，总的来说，俄罗斯反对天 主教。
俄罗斯与罗马教廷之争
众所周知，俄罗斯天主教的主教和大主教同样受罗马天主教教廷的分封。早在1439年罗马教廷佛罗伦萨大主教会议决定进一步向世界推进天主教之后，无论是沙皇还是东正教教主都宣称，俄罗斯是“世界上唯一一块未被天主教异端邪说感染的净土”。“天主教是东正教的死敌”，“天主教威胁俄罗斯联邦的统一”，这种思想在俄罗斯一直占有主导地位。天主教要同东正教对峙，显然力不从心。天主教在俄罗斯一直未能得到较大的发展。
对于梵蒂冈来说，俄罗斯是“一片精神荒漠”，所以千方百计要扩大天主 教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罗马教皇今年年初宣布在俄罗斯设立四个主教区：莫斯科主教区、萨拉托夫主教区、新西伯利亚主教区、伊尔库茨克主教区。 罗马教廷的决定，被认为是一种对俄罗斯东正教极不友好的行为，是天主教明目张胆的“东扩”，引起了东正教和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对，直至在俄罗斯杜马
（议会）中展开了一场辩论。但是，在450名杜马成员中，只有32人反对不对天主教采取抵制行动！从2002年3月开始，在俄罗斯一些地方陆续出现反天主教的活动，终于在4月21日组织了规模庞大的示威游行。他们高喊口号反对天主教的“扩张”，要求禁止天主教在俄罗斯的活动。一个月之后，俄罗斯杜马通过了由普京总统的好友维·阿尔克尼斯等议员联名提议的一个反对天主教在俄罗斯活动的提案，要求普京总统早日颁布禁止天主教活动，直至宣布天主教为“非法组织”的法令。
这里需要特别提出的是，罗马教皇约翰·保罗二世今年2月11日任命波兰人耶日·马祖尔为伊尔库茨克教区大主教，其管辖范围一直延伸到萨哈林群岛和库页岛。这一任命，从简单的道理看，是因为这里居住着许多波兰人。而这些波兰人全部都是18、19世纪被俄罗斯瓜分时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来的波兰人 的后裔。这一任命引起俄罗斯人的反对，也在情理之中。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其特殊原因：这次任命使用了30年代该地区被日本占领时期使用过的日文名称，因为罗马天主教教廷于1938年5月18日曾在这里设立过教区。俄罗斯外交部认为这一举措是一项“不友好”的举措，是“干涉” 俄罗斯内政，于是宣布马祖尔为 “不受欢迎的人”。
“没有信仰的民族是难以驾驭的”
世界上许多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当面临敌人威胁时，容易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显然俄罗斯也不例外。现在，冷战结束以后，特别是俄罗斯同北约的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政治敌人消失了，可是宗教敌人依然存在。因为它的借口是天主教教廷的决定是 “从背后给我们一刀”，“不让我们过和平的生活”。 如今，无论是东正教，还是俄罗斯国家，都需要“重振河山”。因为在旧有的一些社会丑恶现象基础上，现在又滋生了新的现象：贪污腐败，黑手党同官场
结成同党等，东正教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简直一筹莫展。尽管目前当局给它提供了广阔的活动天地，但也难以使东正教教义深入人心。随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信仰危机几乎是必然的产物。当人们崇尚的价值出现大转移，重建信誉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普京总统十分重视恢复东正教在俄罗斯人民生活中的地位，因为在原来的意识形态消失之后，十分需要一种能够激发民族团结和增强民族凝聚力的意识形态，希望把东正教宣布为“国教”。他懂得，失去信仰的民族，不但是难以治理的，而且是危险的。这种“危险”状况，在苏联解体以来十年中的事实已得到越来越充分的说明。例如，同世界其他国家相比，俄罗斯的犯罪率是最高的。据欧盟委员会的一项统计，目前俄罗斯发生的凶杀案比欧盟成员国平均多两倍；俄罗斯的离婚率高达40%，这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天主教禁止的堕胎现象在16—45岁的俄罗斯妇女中平均高达3次，这在西欧国家中也是少见的；被家长遗弃的孩子多得超过百万。更有甚者，在一项民意调查中表明，三分之一18岁左右的青年人认为，最能赚钱的行当是当妓女！
在普京总统看来，要把俄罗斯人的社会关系建立在健康向上的基础上，只有依靠东正教的教义。从历史上看，提高东正教的地位，得益最多的恰恰是沙皇。虽然今日普京不能与昔日沙皇相提并论，但普京希望借用宗教的“一臂之力”来治理国家却是不争的事实。俄罗斯一位社会学教授皮佩斯说：“人民需要宗教，国家也需要宗教”。他说，“普京懂得，‘没有信仰的民族，是难以驾 驭的’。如果能够使自己的人民普遍相信上帝，那么借用上帝的名义来统治人民，显然比较容易了。如果广大人民接受了这种思想，也就大大减轻了国家的压力”。
宗教信仰与民族成见
同波兰人对俄罗斯人抱有成见一样，俄罗斯人对波兰人也同样抱有成见。特别是现在的罗马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原来就是波兰人，更使俄罗斯人对波兰人没
有好感。信奉天主教的波兰人从公元16世纪起就是俄罗斯人的敌人，到了1918年波兰重新独立之后的波苏战争，由于波兰军队一度重创苏联红军，俘获了几万人，更使俄罗斯人感到奇耻大辱，如鲠在喉。“可怕的‘波兰鬼 子’曾使俄国佬闻风丧胆”，西方一些历史学家曾这样评论波苏之间的这场战争。这场战争使俄波两个民族由来已久的历史积怨，更是雪上加霜。二战结束后，波兰实行苏联模式的制度，波兰这个“小兄弟”经常受“老大哥”的欺侮，每每感到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更使波兰人对俄罗斯人没有什么好感。
对于东正教来说，天主教徒是格格不入的 “外来户”。这不仅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而且还因为俄罗斯天主教的最高领导人基本上都是外国人。目前在俄罗斯天主教会中工作的神甫共有285人，其中只有17人有俄罗斯国籍，还有15名虽然没有俄罗斯国籍但拥有长期居住权。现在，罗马教廷决定设立并领导四大教区，其大主教中两人是波兰人，两人是德国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之一是，在苏联解体前，这里的天主教神甫都被消灭掉了，直到1999年圣彼得堡的神学机构才培养了三名天主教的神职人员。尽管这些人并不受东正教和其他新教的欢迎，但他们却是名正言顺的天主教神职人员。毕竟，当俄罗斯杜马承认的合法宗教——伊斯兰教、佛教、犹太教等，都没有自己的教廷，而天主教却拥有罗马“圣都”作为自己权威的领导机构。
俄罗斯拒绝天主教，与其说是反对天主教， 倒不如说是保卫东正教。说穿了，由于东正教是它的传统宗教，担心天主教抢占了东正教的领地——地理上的领地和心灵上的领地，是俄罗斯拒绝天主教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