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清样本”研讨会上的发言
首先我很高兴能来到钱清镇参观考察，并和大家一起就一个乡镇的经济社会发展问题进行探讨。这几天我看了《农民日报》连续刊载的关于“钱清样本”的五篇报道，很受启发。我们上午已经参观了钱清镇的一些建设成果，也听了谢书记对“钱清实践、钱清精神、钱清探索”等情况的精彩介绍，我觉得以钱清为例剖析乡镇的经济发展模式和现存问题，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下面我想从“钱清样本”带来的启示和进一步发展钱清所面临的问题这两个方面谈一些想法。
一、“钱清样本”背后的启示
（一）走全民参与的包容式发展之路
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三十载，当前国内外都在回顾这三十年来中国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总结这三十年间中国经济保持高速增长的经验，同时也展望未来进一步发展的方向。尤其是国外学术界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问题的关注度是很高的。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们经常会和一些国外的学者、官员进行交流，探讨这一问题。尽管中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并且有些问题目前仍未得到妥善解决，但是从总体上来说，国外对我国这三十年的经济发展是持肯定态度的。他们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中国的经济和社会能保持三十年的高速增长和稳健发展。最近，通过一项课题的比较研究，他们认为中国的发展，相较于其他发展中国家，例如印度，更加具有“包容性”，是一种包容式的创新、增长与发展（Inclusive Innovation）。
不同于其它一些国家局限于少数人的创新和增长，我国的经济创新、增长与发展是全民参与的，其成果也是全民共享的，这一点在改革开放三十年进程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探寻这一现象的原因，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国的改革和工业化直接从广大的农村开始。这也是我国成功发展的宝贵经验之一。浙江省正是一个走包容式发展道路的典型地区，通过发展乡镇经济、产业集群，转移剩余劳动力，使得大量的农民参与到经济增长中来。而钱清镇可以说是浙江省实践这一发展道路的具有代表性的缩影，她的发展轨迹很好地体现了包容式发展的内涵。当地的老百姓只要拥有劳动能力，不论其受教育程度如何，在三十年中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尽管仍然面临很多困难，但事实不容质疑地证明了钱清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取得了许多国家或地区无法实现的巨大增长和快速发展。
透过“钱清样本”，我们不难发现浙江经济的发展是一种内生式的，源自民众的发展模式，这和依靠外商投资起动经济发展的广东省很不一样。在市场导向下，浙江形成了许多非常有特色的县域经济，或者说块状经济。进一步地，我们发现大多数县域经济事实上是建立在乡镇经济的基础上的，它们以乡镇为平台和载体，真正让老百姓都参与到经济增长中来。正如我们所总结的“小商品，大市场”、“小城镇，大舞台”、“小农户，大参与”、“小企业，大集群”，这里的“小”就是指民众参与，但他也能做“大”，也能创新。因此，我认为这是一条符合中国转型时期特点的成功道路。
（二）走中小城镇优先的城市化之路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化的步伐越来越快。钱清在这三十年间走了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城市化道路，那就是优先发展中小城镇。一直以来，社会各界对中国的城市化道路有着不同的主张和看法。基于规模经济、经济集聚和辐射带动的理论，有人主张应通过发展大城市来实现我国的城市化；也有人提出中国的国情决定了要优先发展中小城镇。我个人更加支持后者的观点。
真正成功的城市化道路不仅仅要解决人口、产业集聚的问题，同时也要解决集聚人口市民化的问题，也就是让转移的劳动力包括农民工转变为真正的市民。在这一过程中，就需要破解二元社会结构，否则城市化就会流于形式。当前城市人口数量日益庞大，以浙江省为例，外来人口已经超过了1000万，但是这只是统计上的城市化。这些人口有没有转变为市民，有没有享有和当地人一样的身份和地位才是是否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化的关键。在这个前提下，依靠发展大城市解决我国庞大的转移人口的市民化问题，其成本是巨大的。因此，我国的城市化应该沿着农村工业化的轨迹进行，既要发展大城市，更要重视发展中小城镇。这种做法在国际上有许多成功的经验，以台湾地区为例，其城市化水平总体上已达到80%以上，人口规模在15万左右的中小城镇数量非常多。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碍于政策层面的一些局限，钱清未能完全解决好二元社会结构问题，但是其在城市化道路上的探索和取得的成果是十分有意义的。
（三）走市场计划相协调的转型之路
众所周知，中国经济目前正处于一个转型的阶段。钱清镇乃至浙江省的发展经验也给我国如何走好经济转型与发展之路带来了启示。正如上面所提到的，浙江省在发展县域经济方面是走在全国前列的，而钱清镇更是唱好了“强镇扩权”这出戏。从钱清这三十年的发展来看，政府与市场的有效结合是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可以说具有中国特色。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地方政府像我国的地方政府一样如此重视经济发展。我认为在经济转型时期，这种市场主导，政府推动的方式是有其必要性的，当然，若从长远来看，政府则需要逐步退出经济领域，重点转向公共服务领域。
总的来说，钱清的发展模式是一种“市场运作、政府推动、民众参与、成果共享”的模式，它既符合我国人口众多的国情，也符合经济转型的要求。
二、钱清未来发展的问题
虽然过去三十年钱清镇已经取得了可喜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成就，但是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上仍然有许多问题需要加以克服。而这些问题绝不仅仅是钱清的，也是整个浙江省甚至是全国都需要进行思考和共同解决的问题。
（一）城乡二元社会结构仍需进一步破解
破解城乡二元社会结构是一个非常大的命题，也是乡镇经济实现进一步发展所无法回避的挑战。这个问题是中国特有的，世界上其他国家或地区几乎没有和中国类似的情况存在。在中国，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在公共服务、社会地位等方面存在着非常大的差距，这是由我国的政治体制所决定的。那么，究竟如何才能破解它呢？我认为中央政府应该起主导作用。目前来看，在大范围内同时推开条件尚不成熟，但是像钱清这样的中心镇完全可以作为一个试点先行探索破解城乡二元社会结构的途径。当下全球经济形势疲软，中央拨款四万亿元，加上各级地方政府的投入，共同来拉动内需，刺激增长。但就其投资的结构来看，民生项目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虽然投资民生项目不像投资基础设施项目那样能在短期内明显拉动内需，但就长远来看，它所带来的社会福利改善，潜在内需开发将是持续性的。
进一步地，破解城乡二元社会结构需要处理好两个关键问题，其中一个就是土地改革问题。从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的决定中，我们可以知道目前中央对土改仍然是采取稳健的方略。但在社会经济的实际运行中，目前的土地制度已经日益成为经济转型和改善民生的瓶颈。为了粮食安全，国家对土地总量进行控制是有必要的，但是在此前提下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分类指导。根据所在区域和所属类型的不同，在一定程度上允许进行土地指标的交易、置换和调配。另外一方面，我们还可以通过土地的整理，克服土地细碎、闲置、浪费等问题，来增加可使用的土地数量。我们还应该依据新农村建设的精神，统一规划、合理布局，使乡镇土地的使用更加有序高效。越南的土地制度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借鉴：越南的土地是国家所有，没有集体所有的情况，农民长期承包，在国家控制总量、用途和结构的前提下，土地可以进行市场化交易。
另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市民化问题。钱清眼下就面临如何更好地解决当地村民镇民化、外地人口本地化的难题。我认为解决这一问题的重点在于中央必须要出台有力措施处理好公民最基本权益的平等问题。只有这样，由于人口流动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当然，我们也可以在现有条件下进行一些尝试，例如可以赋予乡镇在这方面的权力，并且加强在流入地和流出地之间的合作，协同处理这些流动人口的权益保障问题。
（二）环境可持续性问题呼唤产业升级
随着经济的发展，环境问题日益突出。要解决好这一问题，唯一的出路是进行产业转型和升级。一般来说，产业转型升级可以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外生型升级，也就是通过淘汰原来较差的、资源浪费型的产业，引进现代新型的、资源节约型的产业。这一方式对民众参与度比较大的劳动密集型的县域经济并不是非常适合，操作不当容易引起较大范围的失业；而另一种方式是内生型升级，就是在现有基础上进行产业的延伸和完善，通过引进一些新的技术，使得转型升级得以平稳的进行。我比较主张在钱清这样的乡镇，产业转型与升级走后一条道路：即在现有产业结构基础上，向两头延伸，同时引进相关技术，提升现有产业。
（三）组织制度创新推动现代农业发展
农业生产受自然条件的影响是很大的，钱清镇的现有耕地规模是两万亩，这就决定了不适宜搞大宗农产品。加上钱清目前纯农业人口只有200人，每户拥有的耕地又很少且流动不畅，这就决定了发展钱清农业更应从组织制度创新出发，发展农业专业合作组织，培训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开展有特色的，高附加值的，符合钱清发展需要的特色农业、设施农业或城（镇）郊农业。通过农业组织与制度再造，形成新型的农业双层经营、形成生产小规模，经营规模化的现代农业发展格局。
在解决各种问题的过程中，需要赋予乡镇政府更大的权力，尤其在财政、人事和社会管理等方面做到责权匹配。这样，钱清才能不仅仅在经济建设上，而且在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等方面都得到良性的发展，取得更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