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抽烟的爸爸
据奶奶说,爸爸17岁就学会抽烟了,而且抽的是旱烟。然而,44岁这年,爸爸突然戒烟了,拥有27年烟龄的爸爸,烟瘾之大可想而知,怎能说戒就戒了呢?个中原因,爸爸是从不愿与人提起的,但我与家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爸自己说,十二三岁时,出于好奇,偶然抽几口爷爷的旱烟,寻一种乐趣。17岁时,赶上村里要抽劳力去挖河,我家被抽上了,爷爷年岁已大,爸爸不放心爷爷去,木兰能替父从军,何况爸爸是家中唯一一个男孩子,责无旁贷爸爸就随那些壮劳力去挖河了。十几米的深沟,都是靠人力一锨一锨挖好的,劳动强度之大不言而喻。几天下来,父亲就靠不住了,如今17岁的孩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甚至自己的被子都不叠,衣服都不洗,可爸爸却干起了苦力活。有好心人为爸爸献策,抽烟可以缓解疲劳,爸爸抱着试试的心理,就与旱烟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又多次参加挖河,因此年纪轻轻就落下静脉曲张的毛病。从我记事起,爸的小腿总是青筋暴起,一有阴雨天,把总是皱着眉头----腿难受。
生活的重担压在爸爸身上,那时我和弟弟都小,爷爷奶奶上了年纪,遇到什么难事,爸就靠烟来排解忧愁。我八岁那年,家里老少三代实在挤不下去了,爸决定盖新房,省吃俭用,东筹西借,终于盖起了四间瓦房,(我村仅有几家盖了瓦房)爷爷也因日夜操劳病倒了,不久就与我们永别了。爸爸说:“爷爷去了天堂,天堂里不用每天干这么累的活,爷爷可以休息休息了。”为爷爷守灵的晚上,爸爸用烟相伴,熬过了几个不眠之夜。
一桩桩大事、难事,让爸爸越来越离不开烟了。
1992年正赶上大旱天,刚刚出土的玉米苗,有气无力的垂着头,太阳一出,几乎看不见绿色的幼苗,眼看就要渴死了。村里人就在地里打机井浇地。天越旱,地越硬,好不容易打到地下的铁管子,出水很慢,三天不一定浇一亩地。记得爸在地里几天没有回家了-----夜里也浇地,这天没有烟了,爸爸让我回家去拿烟,顺便送饭。我到家只拿了馒头和水,却忘了拿烟,爸见到我没说吃饭,只问:“烟呢?”我顿时慌了,只小声答了句:“忘了。”再偷一看爸的脸色,从没见过那么吓人,灰黄的脸上沾满了泥土,眼珠子出奇的大,胡子毫无规则的挂在脸上,仿佛胡子都生气了。我赶忙说:“爸爸,你先吃饭吧,我回去拿烟。”爸什么也没说,只哼了一声,夺过自行车,满手的黄泥,踏上车子回家了。我当时委屈极了,不就是烟吗,至于吗,难道抽烟比吃饭还重要?那时的我哪能体会爸爸的辛劳与无奈。几天几夜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爸爸身心俱疲呀!
眼伴随爸爸走过了1997年,冬天,爸感冒了,不停地咳嗽,日渐消瘦。那时我刚上班,一月300元的工资无法缓解家中的贫困,弟弟要读大学,我上学的债还没还清,旧伤未愈又添新疤。爸爸每日靠打工挣得微薄的收入,妈妈则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尽管如此,弟弟高昂的学费,还是让这个家在贫困线上挣扎。爸爸为了一个月省出5元钱,忍痛割爱。决定与相伴多年的“好友”说拜拜。他什么也没说,把戒烟的苦楚埋藏于心底。
如今,弟弟也早已上班,家中生活一日好于一日,爸爸却不再抽烟了。
爸爸靠烟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又因为日子的艰难戒烟了。我亲爱的爸爸,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