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继淑永远不会忘记,2008年5月15日,那个在地震中心映秀镇的漫长的夜……
■ “看到一个个生命离去,我心中倍增的,是对生命的珍爱!”
2008年5月15日凌晨,循着一名幸存者的呼唤,第三军医大学神经外科护士长鲜继淑跟随战友,来到映秀小学的废墟旁。当她第一眼看见被压在重重预制板下的小女孩时,泪水立刻模糊了她的双眼。
小女孩叫春梅,从12日开始,十岁的她已被废墟掩埋了近60个小时,她的身旁,是她的同学三具冰冷的尸体。
看见鲜继淑,小春梅无助地伸出双手:“阿姨,抱抱我!”拉着孩子的小手,鲜继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的她,咬着牙说:“阿姨一定会抱你出去的!我们要等消防队的叔叔把你身上的石头搬开。”
抢险的消防官兵考虑到医护人员的安全,强行把他们从废墟里请了出来。大约过了十分钟,小女孩开始大叫:“我要喝水!”鲜继淑不顾安危,再次爬进废墟,给小女孩喂水,喂食品。
入夜,营救工作无法展开,消防官兵再次请他们离开。
鲜继淑回忆说:“那一刻,我忽然很害怕,我担心第二天赶来时,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也许不再鲜活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我将自责一辈子。”
鲜继淑选择了留下。
她跪在小春梅身边,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不再寒冷不再孤单。泪水顺着鲜继淑的口罩,在脸上一趟又一趟淌过……
深夜,孩子该睡觉了,鲜继淑往她的头下塞进一点衣物,让她的小脸不再被泥沙、木块划伤,同时往她的身下垫上一层薄薄的衣服,让她的身体不再紧贴冰冷的废墟,然后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让她冰凉的身体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孩子,别怕,阿姨会一直守着你……”渐渐地,小春梅安静地睡了。
那一夜,鲜继淑一直用自己的手贴着孩子的脉搏,生怕孩子不能醒来。
那一夜,是那样的漫长。
第二天上午11时左右,压在小女孩身上的最后一块预制板被拿掉,鲜继淑与战友们冲进洞口,从消防官兵手中抱过小女孩,迅速平放在地上抢救。下午两点半,春梅被送往四川省人民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
直升飞机起飞的那一刻,鲜继淑沉沉地跌坐在大坝上,泪水再次奔涌……
在抗震救灾前线,鲜继淑终日忙碌,没时间害怕,直到从前线归来后,鲜继淑无意间看到儿子手机上一条未发出的短信,她才又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可贵,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在短信中,儿子这样写道:“妈妈,如果你能看见这条短信,请你原谅我平时对你不理不睬的样子,其实我心里还是很重视你的,希望你能早点平安回来,到那时,我一定对你说,我爱你。”
生命真美,活着真好。经历这场血与火的洗礼,鲜继淑对于生命有了更深的领悟,对于自己从事的护理工作有了更深的理解。
■ “即便病人的生命即将离去,哪怕到最后一刻,我也要让他感到生命的尊严和快乐!”
在鲜继淑工作的神经外科,很多病员都是危重病人。
一个17岁男孩的坚强笑脸,是鲜继淑心中永远难忘的记忆。
2009年8月的一天,17岁的李俊安详地走了,临终前,他说:“爸爸妈妈,你们这么疼爱我,我永远感谢你们,我死了以后,你们一定要写一封信,感谢神经外科的鲜阿姨和护士们,是她们在我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给了我快乐!”
这之前,李俊因为患延髓瘤住进医院,颅内肿瘤多发性转移,时日无多。
刚入院时,这个孩子很爱笑,随着病情的加重,他的笑容逐渐减少。
鲜继淑决定为他做点什么。只要一有空,鲜继淑就呆在他的病床前陪他聊天,帮助他进行功能锻炼;为了能和李俊有共同话题,鲜继淑还专门翻阅一些有关运动明星的资料;走在街上,看见好吃的东西,她总会买一点:“万一李俊喜欢吃呢?”
在她的影响下,陪伴李俊的队伍扩大了,科室的护士排着班,轮流陪李俊聊天谈心。
李俊走了,鲜继淑默默地坐在李俊曾经躺过的空荡荡的19号病床,洒落着痛惜的泪,但想到坚强的李俊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了点滴的快乐,她又流下了欣慰的泪。
一位姓曹的老人,患脑胶质瘤,住院长达一年之久,其间接受了三次手术。后来肿瘤复发,无法再做手术,头部形成多个浅表肿块,破溃流脓,恶臭满身。鲜继淑总是不厌其烦地带领护理团队给他擦拭,让他的身体始终保持清洁,感受到作为人的尊严。
一天,从曹爷爷的病房里,传来一阵歌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老人的家人和神经外科的护士们围聚一堂,为将满71岁的曹爷爷提前过生日。
原来,明知自己时日不多,曹爷爷一直有再过一个生日的心愿。眼看老人病情日益加重,鲜继淑和老人的家人商量后,张罗了这个热闹的生日。
在病床旁,鲜继淑弯下腰,凑近老人的耳朵,对老人说:“曹爷爷,生日快乐!”虽然老人已不能回答,但围观的人们看到,两行热泪,从老人的眼角默默流下。
第二天,老人含笑离开了人世。
■ “看见这些小病人,我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总希望他们能健康鲜活地成长。”
最近,鲜继淑的脖子上戴上了一条崭新的项链,爱美的同事纷纷打听这条项链是从哪买的。殊不知,这条项链背后还有一段佳话。
鲜继淑在骨科病房当护士时,病房里来了一位做肢体延长术的八岁女孩。她天生残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手术后,由于家里经济困难,父母把她接回了家。在家康复治疗的半年多里,鲜继淑每周两次,来回坐三个多小时公交车,去给小女孩换药。有时,小女孩伤口化脓感染,伤情出现变化,一个电话打过来,鲜继淑就立即赶去。在鲜继淑的精心护理下,小女孩的肢体延长手术最终获得成功,行走与常人无异。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小女孩已长大成人并做了母亲,在外地工作的她前不久回重庆,特意找到鲜继淑,送给她一条项链做纪念,以表达对鲜妈妈的一份牵挂和情意。
最让人感动的,是鲜继淑和一个叫小飞的孩子持续十多年的母子深情。
1998年的一天,西南医院骨科迎来一个特殊的小病人,年仅九岁的小飞,妈妈去世,爸爸失踪,从小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一次,他和小伙伴在楼顶放风筝,不小心摔伤,股骨粉碎性骨折。
目睹小飞白发苍苍的奶奶为医药费四处奔走乞讨,鲜继淑心里一阵酸楚,她默默承担起照顾小飞的责任。看到小飞没有营养的饭菜,每天一大早,鲜继淑就起床,为小飞做好饭菜,上班时给他带去。一有空,鲜继淑就去他的病床旁陪伴他。等小飞伤愈出院时,两人已结下母子般的情意,倍受感动的小飞奶奶硬要小飞认鲜继淑做妈妈。从此,小飞成了鲜继淑家的一名新成员。每到周末,小飞就到她家玩,鲜妈妈帮他洗澡,带他出去吃饭,参加朋友聚会,小飞和鲜继淑的儿子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每次出去玩,鲜继淑总是向朋友介绍:“这是我的大儿子。”这份情谊一直维系到现在,得知鲜继淑获得南丁格尔奖章后,已成为一名大学生的小飞第一个打来电话祝贺。
作为一名母亲,鲜继淑把生活中对儿子的爱,复制到护理事业中。鲜继淑说:“看见这些小病人,我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总是希望他们能健康鲜活地成长。”
从事护理工作22年来,鲜继淑曾有好几次机会,可以转行当护理教员或走上领导岗位,但她选择了坚持,口头上的理由是:“我只会干这个。”其实在她的心里,用爱呵护生命,便是最崇高的追求。22年来,鲜继淑护理瘫痪病人3200多人次、昏迷病人4500多人次。
这种追求,让鲜继淑获得了护理界国际最高荣誉奖。10月27日上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主席台上,国家主席胡锦涛为鲜继淑戴上南丁格尔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