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孔夫子
儒门二圣,我尤其偏爱孔子,不喜孟子。因为在我心中,后者是个喜欢长篇大论、咄咄逼人的人,《孟子》记载了一件事:有人问孟子:“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答:“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别人给他提意见他不虚心接受,反而为自己找理由,由是自然又引发争辩,这与坏人说自己不是坏人有何区别?反观孔子,别人要向他学种田,他说“吾不如老农”,向他学种菜,他说“吾不如老圃”。仅以此观之,孔子强孟子远矣。
朱熹在他的书中提到过一句话:“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而天生孔夫子,于是长夜被照亮,文明于精神的荒原中生长,人们抬头仰望星空,眼中充满对知识的渴望。虽然夫子的一些思想沦为历代帝王统治压迫民众的工具,但他对中华文化的贡献依旧无人能及。可是我所欣赏的,单只是他这个人。
鲁迅在《孔乙己》中,塑造了一个典型的封建社会腐儒的形象,于是人们不免联想,大抵孔夫子也是这样吧,手无缚鸡之力,迂腐不堪,这就大错特错了。真实的孔夫子,即使不是肌肉男,也会是个威猛的大汉。《史记》载:“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而且孔夫子是山东人,自古就有山东出大汉一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孔夫子习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御两项,没两把子力气绝对施展不开,但孔夫子精于此道,能射中空中飞行的鸟,驾着马车贴水岸飞驰。《列子·说符》记载:“孔子之劲能拓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国门之关”即古时城门的门栓,轻的也有一百多斤。这样一来,谁还能说夫子手无缚鸡之力?
至于有人说孔夫子迂腐,先不忙下定论。《诗经》是夫子编纂,他对其评价很高,如“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不学诗,无以言”等,而正是这样一部皇皇巨著,开头第一篇便是讲爱情的《关雎》,此外还有讲情人幽会的《静女》,讲单恋的《汉广》„„数不胜数,恐怕后世披着儒学外衣的道学家们要跳脚大骂了。夫子说过:“君子不器。”我的理解是君子要善于变通,不能过于执拗。他还说:“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说到一定做到,做事一定坚持到底,不问是非地固执己见,这是个浅陋的小人啊。可见孔夫子态度鲜明地贬斥迂腐之人,自然不能再说他迂腐。
人们把孔夫子尊为圣人,认为他在人格上是完美的,但夫子毕竟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害怕,会有欲望。夫子生活的年代,有个名叫“盗跖”的团伙,据《庄子》记载,“盗跖”横行天下,夺人家产,抢人妻女,无恶不作。于是夫子就自告奋勇,仅带着几个弟子,就去游说“盗跖”的首领,试图感化他。但夫子高估了自己的人格魅力,他被“盗跖”的首领臭骂一顿,还差点被杀,好不容易才被放走,吓得浑身发抖,“执辔三失,目茫然无见,色若死灰,据轼低头,不能出气。”我记得读到这里时我笑出了声,因为孔夫子在我心中的形象终于完整了。而夫子周游列国,是为了传播自己的学说,当然更希望自己能得到重用,对权位的渴求很是迫切,于是有楚国隐士唱歌嘲笑他:“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夫子没有得到重用,我们理应庆幸,不然哪里还会有《春秋》传世? 儒家有三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夫子全部做到了,足称“圣人”二字。他倡导的“君子之风”,被余秋雨扩展为“君子人格”,成为中华民族的集体人格。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有孔子学院,教授中华文化和孔子思想„„夫子泉下有知,也会抚掌大笑吧。